黑雲懷裡抱著環首刀與幾個親密夥伴坐在一起,神情沉肅仿佛家裡老三真死在徭役工地裡,在見到活人之前家裡老三跟死了沒什麼本質區彆。
他身邊幾個發小夥伴也有子侄客死他鄉,所以普遍都沒什麼笑容,吊死屯田吏時毫不手軟。
這些丁壯圍坐兩圈,裡圈是丁壯男子,一家頂梁柱;外麵一圈是各家子侄輩、贅婿之類。
張俊以草莖在地上勾畫河流圖,在下遊不遠處的豐水口點了點:“屯田都尉絕不會坐視,我們這些人走就走了,屯田校尉不會管。屯民,你們還成了軍屯,逃跑幾人都是大事,更彆說跑了近百人。”
他目光環視看著小蒙城出逃的各家頭目,繼續用手在豐水口點:“虞城也不會管我們這些人去留,可屯田都尉一定會發兵追捕。怎麼也會有十多條船做前鋒,後麵虞城的駐軍也會參與。我想在豐水口設伏,大家都怎麼看?”
坐在張俊身邊的一個叫做宋武的壯年開口:“劉都尉能調的也隻有屯田兵,至多也就百人,都是我等鄉鄰親族,這些屯田兵不會儘力。若有設伏,爭取射殺姓劉的,這樣我們也好脫身。”
張俊麵無表情:“我們知道這一點,這都尉如何不知?在我看來,他隻會調兵追趕咬住我們的尾巴。他要等虞城的駐軍,他無權調動駐軍,這需要梁國相發令。”
說著,張俊抬手在下遊遠處的蕭縣點了點:“梁國相得到都尉的公文,必然發快馬通報下邑。所以我們大隊不能停,要趕在下邑調船攔截之前穿過下邑!”
“梁國相也會通報沛國相,沛國相在相縣,等沛相軍令傳到豐縣、沛縣、蕭縣時,我們已入泗水進入徐州地界。隻要快過公文一步,我們就能躲過攔截追捕。”
瞥一眼頗有名望的宋武,張俊繼續說:“留一條船,選六名善射之人。就在豐水口設伏,船放在水口下遊北岸,安置三個人,另三人藏匿水口北岸。待追兵至,南岸伺機射殺,不論是否得手,就向下遊跑,北岸發箭壓製追兵,再推船下水與南岸彙合。之後,傾力劃船。”
宋武聽了皺眉:“不妨增至十人,力求一擊必殺,不能殺也要射傷。南岸六個人,北岸藏船處四人,這樣的
話北岸隻需要兩名善射者,另兩人隻管劃船。”
“善射者八人……”
張俊念叨著環視,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當場男丁左右觀察,近半人勝任。
隨後張俊目光落在黑雲與另一人身上說:“黑家、梁家就剩他們兩人主事,不必抽簽了。”
說罷張俊拿起草莖露出一端,另一端遮住閉上眼睛:“開始吧。”
有善射之名或自詡善射有勇氣的男人站了起來,附近一人上前蹲在張俊麵前抽出一條草莖,中簽後就去邊上等著。
這時候兩個老人站起來靠近,抽簽結束時一人開口:“老夫善弩。”
從魯國流浪到這裡的張俊不清楚老人言語虛實,他左右打量見沒人有異議就看另一個老人,這個老人一口黃牙:“我孫兒沒了,活著也無樂趣。”
隨即選出十二人,開始詳細分配。
菜湯烹好,近二百人快速用餐,登船而行。
哪怕是孩童,也知道此刻的凶險,航行之際靜悄悄的,打量陌生的兩岸蘆葦。
日暮之時,豐水口。
蒙縣屯田都尉劉盛所督追兵漸漸靠近,前後八條船,船上除了兩名劉盛的部曲親兵外,其他都是本地屯軍青壯。
蘆葦叢中,六名青壯半蹲拉弓緩緩瞄著身穿鑲鐵皮鎧外罩灰綠鬥篷的劉盛。
主動請命的老者趴伏在地雙手端弩細細校正,手中強弩搭在石塊上,強弩很是穩定。
屏住呼吸,瞄準後老者才去觸摸扳機。
蘆葦颯颯摩挲聲響蓋過了弩機扣發的聲音,弩矢破空而去毫無聲響。
十幾步外劉盛肩膀一顫險些被弩矢衝翻落水,疼痛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