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細細小雨裡,並不妨礙伐竹,不管男女、小孩都有了嶄新粗帛縫製的短衣,一些人愛惜帛衣,又在外麵穿舊衣服。
來到河畔堤岸,隔著寬闊洶湧淮水,就見北岸百餘艘舟船前後相連,千餘人在岸上生火烹煮菜湯。
這段時間,宿夜休息時彼此相距十餘裡,對方貼著北岸逆流行船,也在北岸就近宿營,己方則在南岸,少有交流。
彼此相隔不通言語,也能感受到北岸的窘迫。
二月底出逃,糧食種在了地裡,手裡存糧很少;也就最初有船的那些人還能帶些糧食,後麵入夥的貧民若是有糧食,又怎麼肯輕易背井離鄉?
所以幾天前對方就絕糧了,靠挖野菜、捕獲魚蝦螃蟹勉強糊口。
就連劃船的效率也跟著下降了,好在他們已經抵達壽春,沿著淝水而下,自能抵達揚州治所合肥。
甚至不需要去合肥,就在壽春投效,也能得到口糧接濟。
此刻相隔遙遠,也能感覺到北岸的歡欣氣氛。
岸邊七八名水手正劈斬青竹,竹片紮捆後運到船艙裡儲備。
近二百人吃喝消耗也不小,每隔兩三天就要靠岸伐木補充燃料,好在兩支船隊人多勢眾,沿途沒人跳出來阻撓。
宣良拿著長條竹片走來,上麵書寫字跡,對黑熊說:“渠帥,稻米隻剩七石五鬥餘。”
許都朝廷治下什麼都不好辦,不管是花錢買糧食,還是搶糧食,都很難。
論壓榨剝
削,許都朝廷才是專業的。
宣良顧慮頗多,擔憂說:“過芍陂入穎水後,恐難補給。”
“是啊,不能假借白鵝賊名號做事了。”
黑熊接過長竹片,審視上麵的數據,主要的錦繡、黃金數額沒有變化,但糧食相關隻夠抵達許都。
如果在許都得不到糧食補給,那船上這麼多人就得捕魚、挖野菜過日子了。
宣良見他臉色一沉,當即就說:“仆的意思是縮減口糧,鼓勵船上男女捕魚。”
“不可,征募的甲士身體虛弱,現在為我效力就得吃飽,他們的妻兒也要吃飽。隻要是我的人,隻要還有糧食,就不能餓著。”
黑熊將長竹片遞還:“我不是吝嗇錢財的人,到許都後,你尊奉之前的命令拜見、交好曹洪。觀曹洪為人,也能知道他仆僮門客的做事風格。不要怕花錢,通過這些人購買糧食。”
“是,敢問渠帥之後呢?”
宣良左右看一眼,展臂示意引著黑熊到偏遠處:“本以為渠帥要在許都做一番大事,可現在要買許多糧食,這令仆費解。”
言語間聲音已有了一些顫抖:“難道渠帥要棄我等而去?”
“我本想乘船入黃河,可更想駕禦艨艟樓船這樣的巨艦,就有讓你返回江東,做我耳目之意。也好來日裡應外合,奪取一艘巨艦供我使用。”
見宣良情緒激動,黑熊繼續說:“此前,我樂意帶著你們深入險地。隻是下邳招納甲士船上多了那些孩童後,我就不想帶著他們一起冒險。不然舟船傾覆,或落在曹操手裡,不管老幼難逃一死。”
“渠帥,若去江東,我等情願死在渠帥麵前,隻望渠帥念我等侍奉之情,讓我等死後不受泰山徭役之苦。”
宣良垂著頭:“至於船上孩童,仆非人父母,但也知徐林等人的心思,他們情願子女落入險地,也不願離開渠帥。”
“若是渠帥嫌棄舟船累贅,我等願抄掠江淮之間,等候渠帥召喚。”
說著抬頭眼巴巴望著:“渠帥欲有大艦,何不攻入江東,何愁大艦、水軍之不足?掠許都將作,何愁工匠不足?若無舟船,渠帥又能從許都帶走多少物資?我等凡夫也,對渠帥也有點滴用處,伏望渠帥明察。”
見黑熊還在思索,宣良又說:“許都物資周轉,不乏漕船。其水軍甚苦,依附渠帥後終日生活船艙之內,又談何連累家室?再者,曹操麾下無有水軍,更無擅長水戰者,中原廣袤,我等舍生追隨,以渠帥之能,何慮曹操?”
宣良無意返回江東做間諜,這有些出乎黑熊的預料。
相識十來天,彼此脾氣、做事風格也有了解。
自己不是心狠手辣能做大事的人,就算手狠也是對敵人和陌生人狠,對身邊人一時之間下不了狠手,特彆是對方還沒有犯錯、觸怒自己的情況下。
見宣良還想開口,黑熊擺手:“讓我再想想。”
“是。”
宣良暫時告退,黑熊一人站在淮水河畔考慮未來。
他眺望北岸,細雨中河麵水霧與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