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望著熊熊烈焰,聽到腳步聲察覺是甘寧的,就側頭去看,果然是提著酒壇的甘寧。
甘寧走到近處盤腿而坐,將酒推過來:“渠帥有心事?”
“怎可能沒有?”
黑熊接住酒壇仰頭小飲一口滋潤嗓子,推給甘寧:“至今,我這手上沒有殺戮任何一個人。可笑的是間接因我而死的又何止千人?”
甘寧飲酒聆聽,就見黑熊低頭看著雙手:“今天已做好了臨陣殺敵的決心,可我最終還是沒有參戰。”
“渠帥所長並非搏殺,而是調度指揮。”
甘寧說著繼續飲酒:“渠帥就是接戰,又能殺傷幾人?倒是那位,往來衝殺,今日斬獲不下百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個非人的存在,但粗糙的統計,也清楚呂布今天實際斬首接近百人。
放下酒壇,眯眼看篝火烈焰:“渠帥能救敵軍傷兵,這已經是難得的仁慈了。”
“這算什麼仁慈?”
“看到傷兵,我就想到了我的叔父、兄長,他們或許沒有直接戰死,就是受傷了,沒人願意照料救護他們,所以他們很絕望的死了。我家裡,不算我,已有三個人死在戰場。曹操無能啊!”
黑熊向後一仰躺倒在未鞣製的乾硬牛皮上,望著夜空星河:“我不管做什麼,都會有人死。救治傷兵不是我仁慈,這是物傷其類,救治傷兵能讓我心情不至於太難受。”
從那天晚上搶奪三隻大白鵝開始,就不斷有人因為自己引發的漣漪而死;那個偷鵝賊,大概率是凍死了。
凍不死,也會受寒染病。
到現在還是不肯正麵審視這個亂世,自己周身仿佛被一張張用人命
編織的蜘蛛網限製住。
隻要稍作掙紮,就有很多人被扯碎身體,支離破碎。
好多的人,隻是構成一張張網的素材。
掙開一張網,還有下一張網。
甘寧略詫異看黑熊,笑說:“還以為渠帥殺性酷烈,未曾想也有如此善感的一麵。其實這一戰俘獲的傷兵,全殺了肯定有冤枉的。”
夏侯惇、於禁所部,是曹軍精銳,麾下多是曆戰老兵。
彆看穿著漢軍軍服,可絕對沒少殺無辜百姓。
停頓片刻,甘寧又說:“這兩支兵馬風氣惡劣,劉豫州是看不上的。哪怕他缺兵,也看不上這樣的兵。我聽幾個荊州軍吏說明天一早,劉豫州要處死所獲軍吏。”
劉備可以忍住不殺普通士兵,但要殺軍吏出一口惡氣。
哪怕會在曹軍內部造成一些惡劣影響,讓更多的軍吏厭惡憎恨劉備。
可劉備不在乎。
黑熊聽了沉默,之前寒鴉道俘獲的斥候已經有這方麵的征兆。
趙雲也缺兵,尤其是老兵。
可人家寧可要馬匹,也看不上俘獲的夏侯惇所部精銳老兵。
就憑這些士兵的老底子是青州兵,趙雲嫌棄這些兵臟。
甘寧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黑熊聽了沉思。
現在正是草創階段,加入太多的青州兵,而且還是太平道思想濃厚的青州兵。
固然能順利收為己用,可能控製的住?
自己輸不起,關中豪帥們一時半會摸不準自己的脈絡。
進入關中後持續的勝利,能讓這幫豪帥們耐著心思觀望戰局。
若是經曆一場不該有的失敗,露出底褲,這幫豪帥肯定會出手。
如果將大部分俘虜的青州兵轉讓給劉琦,劉表、劉琦父子麾下驟然多出兩千精銳青州兵,不知道是孫權頭疼,還是荊州大姓們頭疼。
兩千青州兵交出去,肯定能換來更多的糧食、青壯。
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