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黃巾以來天下亂了足足二十年,彆說鐘繇的同齡人,就是晚輩都死了一大茬子人。
高級士人的命,在鐘繇的人生中,也就那麼回事,說死就死。
而他也很難免除,說不好就被疾病、戰爭或其他意外帶走了。
現在文學創作的主流題材是哀傷。
對鐘繇來說,自己的命運其實已臨近末途。
經曆了太多同齡、晚輩士人的死亡,令他反倒開始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
似乎活的越長久,越是一種勝利。
現在看著華陰起火,鐘繇越發覺得,自己應該好好了解一下這位白鵝渠帥。
就算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留大名於後世。
許都發生的一些流言也陸續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這些遮遮掩掩,又誇張嚴重失真的各類傳言,讓鐘繇直接選擇了忽略。
他經曆了太多死亡,是李傕郭汜之亂的親曆者;若真有鬼神、奇異之事,那堂堂天子、公卿百官也不會遭受那種苦難。
許都流言中,他反倒比較在乎孔融的意見。
孔融這位孔子後裔,是當代出了名的言行乖張。自蔡邕死後,孔融開始公開質疑忠義廉恥這類道德論;禰衡死後,孔融更是直接質疑漢室的根基,也就是孝行品德的意義。
鐘繇則是個嚴肅的人,可內心深處,總覺得孔融不夠激進,可能是孔子後裔的身份束縛了孔融。
而現在,白鵝賊攻勢之猛烈,已經打破了關中脆弱平衡。
之前是他借虎牙軍的威勢,來穩住八千大軍,一起披著司隸校尉的外皮,加上糊弄手段,勉強能壓製馬騰、韓遂。
而現在虎牙軍進攻華陰,
今天攻城失敗還好說,就怕一舉攻陷。
再算上之前一戰攻陷的新豐城,這會導致關中各方勢力集體驚悚!
不打垮虎牙軍,周圍豪帥誰敢閉著眼睛睡覺?
出於擔憂,鐘繇不敢去賭運氣,當即看親衛將:“回營!”
百餘騎上馬,簇擁保護著鐘繇朝大營而去。
華陰縣南郊,數千士民遙遙觀望。
原司隸校尉主簿楊光騎著驢子,相隔七八裡觀戰,他麵無血色。
身邊各種士人也都神情不自然。
白鵝賊太能打了,遠道而來的新司隸校尉袁譚不見得敢跟對方野戰;野戰都不敢打,又怎麼敢進攻對方的潼關?
袁譚不敢拚命,難道指望弘農人、河東人去拚命?
真當大家肯為袁氏效死?
之前是看鐘繇不行了,鐘繇欽點的三輔考評第一的新豐令張既坐擁堅城都被白鵝賊一戰攻陷。
誰能想到轉眼間,白鵝賊就背叛了袁氏,與鐘繇聯合起來?
白鵝賊攻勢凶猛是現實,現在楊光疑惑的是,到底是鐘繇收買、拉攏的虎牙軍在奉命驅逐袁氏勢力;還是白鵝賊挾持鐘繇,假冒朝廷大義,在與袁氏內戰。
有官方勢力認可,那對方就是虎牙軍;沒有,那就是白鵝賊。
楊光想了想,決定去見一見這位白鵝渠帥、虎牙將軍。
楊彪、楊修父子被曹操留在許都和身邊;楊光的兄長楊亮有爵位,也被曹操征入朝中給了個閒散大夫清養起來。
現在弘農楊氏能做主的,反倒是他這個旁支的旁支。
反正楊氏不會支持袁氏的,若有一點明顯的傾向,楊彪、楊修父子立刻丟腦袋;順勢誅連的話……那他楊光反而會成為楊氏當代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