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時間裡,他持續整編,這些人混編後形成了七個千人隊,其中精銳被黑熊編成自己的本隊。
巡視到第七千人隊,千人將、百人將圍坐在黑熊麵前,火光照映黑熊說:“今天右部拒絕投降的消息傳來,我就猜到營中將有異動。大約天黑時,匈奴人中的細作向我告密,說匈奴人準備三更後奪馬出逃。”
麵前十幾個臨時軍吏俱是怒容,千人將開口:“將軍,不能等啊。”
“嗯,等我返回大帳,見我點燃北麵草料堆,?們就一起出擊,先發製人。”
黑熊左右觀察這些人的神情變化:“多持火把,沒有火把的人影都是敵人。”
“喏!”
做完最後這個千人隊的通知工作後,黑熊引著親兵隊伍來到王庭北部草料場。
這裡已經有兩千騎集結在上風口,火把稀疏,勉強可以看出陣型。
這兩千人不會參與左部王庭內的平叛、鎮壓工作,他們將在王庭外潛伏,以反製可能出現的其他勢力。
分出人手控製馬群,黑熊感覺時機已到,想要下令又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凶殘。
就仿佛將自己的一條胳膊掰斷,丟出去一樣,不可能再找到,也不可能再安裝回來。
好像不再是完整的自己,就仿佛被打磨的玉器一樣。
成器了,也失去了原有的麵目。
可這段時間見過的女人,他都在克製自己,儘量不去接觸。
接觸的越多,了解的越多,自己會被憤怒支配。
比如此刻,憤怒情緒從四麵八方而來湧入自己的身體,黑熊舉起手揮下:“點火!”
身邊軍吏扭頭大喊:“點火!”
遠處軍吏紛紛傳遞:“點火!”
百餘名騎士持著長火把從上風口靠近巨大的草料堆,寒冷北風吹刮,火焰從最初的紅色立刻蔓延成了光亮的明黃色。
隨著火勢延燒煙氣彌漫,火焰再次變成熊熊赤焰。
“上一次看到這樣的火,還是在彭城。”
黑熊輕聲感慨,總覺得憤怒情緒如同草料一樣,正化成火焰燃燒,這種燃燒消耗著怒氣。
左部王庭,當北部巨大火焰燃燒起來時,七個千人隊小營區裡的男人手持長矛或者棍棒也舉著火把就衝了出來。
天氣冷了,匈奴人身上穿著的皮衣是各種碎皮料子縫合而成。
雖然汙穢,但也是極好的保暖衣物。
可能是出於仇恨,參與行動的武裝奴仆普遍攜帶木棒。
也可能是匈奴人的傳統就是這樣,更有可能是兵器過於寶貴,所以匈奴人喜歡用木棒、石塊處決難以反抗的敵人。
有組織對無組織,有鎧甲對無鎧甲,有器械對無器械。
匈奴人也分割在各個小營區裡,戰鬥一開始就被圍起來打。
北風呼嘯,黑熊背後沉重的熊皮鬥篷也微微抖動起來。
他臨近王庭,駐望一片混亂的王庭。
四個匈奴人為主的聚集區域已經被火把照亮包圓,劣質的骨頭、石頭箭簇此刻也發揮起來。
夜中視力如常的他,此刻也發現武裝奴仆格外的凶狠。
匈奴人也在竭力反抗,拿著一塊石頭也要掙紮。
搏殺中的雙方,雖然匈奴人更多一些,但依舊被壓著打。
從領兵指揮作戰以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包圍、殲滅戰。
戰鬥還在持續,不時有受傷的人後退,但也沒有放棄戰鬥,仿佛瘸腿的孤狼一樣遊走,對著地上的匈奴人進行補刀。
今夜之後,將真正失信於諸胡。
黑熊眨著眼睛,感覺自己又突破了一些枷鎖。
從某些方麵來說,自己前世跟那些人是一樣的,很重視對外人的承諾;卻忽視了對家人的承諾。
家人可以對你再三理解、包容;外人可不會,所以例如行程安排有了矛盾,都是放棄對家人的承諾。
諸胡與外人又有什麼本質區彆?
想到這些,黑熊仰頭看天,見燃燒成白灰的草屑紛紛揚揚落下。
他伸手去接,卻見一片白灰在鹿皮手套的掌心漸漸消融了。
終於開始下雪了,這雪不算早,也不算晚。
這年頭,八月底降雪也是有可能的。
隨著天色漸漸明亮,整個左部王庭開始搬運屍體。
孫資騎乘老馬緩慢靠近,一隊斥候靠近,孫資立刻出示賈逵的書信。
斥候引著,孫資才靠近王庭近郊。
就見遠處緩坡被血液染紅,坡下更是大片血漬。
昨夜薄薄的一層降雪已被風吹卷刮走,那大片凝固的血液毯子就展現在孫資麵前。
而一對對的武裝仆從兩人一組,拖著匈奴叛民的死屍到坡上,用斧鉞斬首。
對孫資來說,他根本不知道那是匈奴人集中宰羊放血的地方。
他眼中,鎮北軍正在集中處決戰俘,以至於血液積聚成了湖泊。
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彙入他的肺腑,此刻他思維凍結,隻能感受到心臟咚咚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