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日清晨,陽光一如既往的好。
今天是全軍檢首最後一日,除了堆積裝車的烏桓人首級外,其他戰場附近獲取的首級都在展覽、檢閱範圍內。
劉豹乘馬經過時下意識放緩馬速,停馬注視正在忙碌的烏桓人俘虜。
如果不是烏桓人、於氐根想要火中取粟,那現在烏桓人的命運,必然會落到匈奴人的身上。
是這些烏桓人,為匈奴人擋了一刀。
劉豹以及隨行貴族心情複雜,但也說不上感謝,有的隻是慶幸和對烏桓人的鄙夷。
又向東行五六裡,就見兩萬餘太原人、黑山軍青壯在這裡鑿擊凍土,彙合冰雪,壘砌高台。
劉豹下馬快步走向黑熊,黑熊正叉腰駐望工地,餘光瞥到劉豹就笑問:“阿豹,你說明年開春冰雪消融,這土台會不會崩塌?”
“明年小王會親率部眾,增築土台,外裹磚石,使之萬年不倒。”
“嗯,沙土磚石的高台也可以。”
黑熊繼續眯眼觀望工地,這是土台,其實也是個巨大的墳塚封土。
戰場周圍能搜集到的死屍,都已經填滿到了底層。
如果貪圖快捷,冰雪也能壘砌,可明年開春大量腐爛屍體就暴露原野上,這是會出大問題的。
所以這幾天組織人力,將所有屍體運輸到了戰場東側的一片土台、山梁組成的坳地裡。
凍硬的屍體混合冰雪沙土層層迭迭,其上又是一層層夯實的沙土冰雪。
這樣哪怕明年開春冰雪消融,也有足夠厚的土壤能覆蓋屍體。
哪怕降下大雨,也不會衝刷卷走土層,讓裡麵溶解的各種物質汙染汾水。
而己方陣亡的士兵,則集中焚燒,會將骨灰帶回驪山安葬。
見劉豹有重修、維護土台的決心,黑熊想了想,就說:“阿豹有這樣的決心,以後這裡就叫做嶽台,嶽是太嶽山,台便是你我盟誓的台。”
黑熊身後一名新來的書吏開始捉筆記錄現在與單於的對話。
這書吏是從黑山軍俘虜裡選出來的人才,是資深太平道人,真正的太平道人骨乾,幾乎都來自士人群體。
出身太低的士人,在太平道初期滾雪球發展時,也很難受到重用。
許多士人都是帶資入夥,太平道當初也是要講究門第、出身的。
劉豹對黑熊的提議欣然同意,就主動詢問:“大渠帥,今後王庭三部該駐屯何處?”
“單於王庭在離石,左部王庭向北暫時定在膚施,右部王庭高奴。這是冬日內遷過冬時的王庭。等你我聯手討伐、掃除中部、西部鮮卑以及諸羌後,單於王庭回歸美稷,左部在東壓製鮮卑、烏桓,右部暫定賀蘭山。”
黑熊語氣平靜:“這個世界很大,未來三部王庭是不夠的,你向其他貴族說明白,我可能會將你們擴充為七部,我隻要兩部,這兩部的名王由的親族世代襲替。”
劉豹聽了點著頭,又說:“大渠帥,雲陽甘泉山是我族祭祀聖地。小王昨夜與族中貴人商議,想今後一年春秋兩祭,秋日大祭時能否選在甘泉山?大渠帥若是同意,我族中會出黃金,鑄造戰神金像供奉於甘泉山。”
“可以,但每年參加祭祀的人不能超過一萬人。”
黑熊立刻答應:“未來許多年,我也會常住甘泉山,直到掃除邊患為止。”
甘泉山的甘泉宮,在前漢時,如同政治首都一樣。
這下劉豹滿意了,收斂笑容小心翼翼詢問:“太史文恭將軍勇猛無敵,我族中貴人、部眾無不敬服。可否仿照太史文恭之形象,鑄造金人?”
“可以,這件事情我撤兵返回關中後,夏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做好這件事情。”
黑熊沒有反對的理由:“我會重修供奉金人的宮觀,你們出黃金,我出技術。”
說著黑熊轉身去看一名親兵,這人將一封急遞送來,黑熊轉手遞給劉豹:“北地諸胡趁我不在關中,發兵進擾。我婦翁馬壽成統兵,俘斬盧水胡四千餘級。”
四千餘級很多麼?
經曆過平陽、太原戰事折磨的劉豹對這四千餘級的戰果已經毫無波瀾。
但也清楚,關中十部帥單獨作戰,俘斬四千餘級已經是某種上限。
因為進攻的盧水胡規模也是有限的,規模更多的話,關中十部帥會選擇堅守避戰。
規模更小的話,盧水胡或其他胡虜隻會專注於抄掠,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撤離。
所以俘斬四千餘級,相當於全殲了某支單獨挺進、深入的雜胡聯軍。
以劉豹對雜胡的了解,馬騰這一仗必然是用較少的兵力,打了個全殲。
看完這份捷報,劉豹詢問:“大渠帥可是要對上郡、北地、安定三郡雜胡用兵?若是如此,小王願效死力。”
匈奴損失這麼大,吃掉雜胡,可以快速恢複。
否則明年開春與河套諸部搶奪草場時會非常的吃虧、被動。
劉豹身後跟隨的十幾名高級貴族也都眼巴巴望著黑熊,眼神之中滿是熱切。
“可以,我本就有迂回西河,側擊上郡之計劃。”
黑熊瞥一眼遙遠的北方:“等我處置好太原、河東之事,就率兵走茲氏入離石。盟誓結束後,你們先行撤離,回去後調查諸胡駐地信息。我們臘月初會師於離石,聯軍掃討諸胡。”
劉豹莫名哽咽,點著頭:“我族當儘全力!”
“嗯。”
黑熊回應時情緒平淡,忍不住感慨:“自我入關中以來,連日征伐,我實在是有些厭倦。我可能會在本月下旬,也有可能臘月上旬抵達離石。不論我何時抵達,臘月二十左右,我就要率兵撤入關中。”
“所以這一仗,我們要盯著上郡、北地二郡的雜胡大部。破其大部,小部不難平定。”
聽著黑熊的言語,劉豹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如果他能這樣連戰連勝,怎麼可能停下來?
非咬著鮮卑,將鮮卑直接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