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離石城北,舊單於王庭。
天氣晴朗而明媚,漢胡三千餘騎遊獵一番,儘興而歸。
返回離石城時夕陽在側,冬日的夕陽格外的紅。
漢胡騎士結隊而行,黑熊驅馬到一側山坡上眯眼看夕陽。
片刻後劉豹才勉強控馬追上來,現在他越發感覺黑熊、太史文恭座下的神駒非凡。
踏山川如履平地,竟然載著黑熊輕易登上山坡。
坡上山風呼嘯,劉豹感覺騎在馬上不是很安全,一躍下馬站到馬匹南邊,讓馬匹去擋風。
見黑熊眺望遠近,劉豹就說:“大渠帥,今日諸羌頗為殷切。”
“是啊,這是因為他們在牢籠中。”
黑熊回頭看劉豹:“如果誰將我困束牢籠中,我也會好話說儘、卑躬屈膝。”
“大渠帥說笑了,小王的意思是應該向諸羌索要厚報,諸羌必然不滿,但也會打消許多疑慮。”
劉豹見黑熊不反駁,繼續說:“這樣,就能以偽降之罪,嚴懲諸羌貴人。”
要師出有名,不能亂殺,亂殺的話,以後想要勸降其他部族,會困難重重。
“單於說的有道理,今夜單於去做惡人,說明此事。”
黑熊說罷控馬轉向,座下陰乾馬載著他下坡,坡度略陡,以至於有十幾步路程是平直滑下去的。
這把劉豹看的眼睛發直,本以為太史文恭會換一條路下坡,結果控馬原路跟隨。
太史文恭與坐騎披戴鎧甲重量大慣性也大,滑了二十多步才堪堪停下。
劉豹略作猶豫,還是牽著馬小心翼翼向下試探著走。
他緊握著韁繩,自己向下滑的時候就拉扯韁繩借力……如果馬匹失控向下滑,那就果斷放棄。
他動作謹慎,但還是咬牙堅持。
快要抵達陡坡時,劉豹瞥到黑熊在觀察注望自己。
頃刻間的四目對視,劉豹一慌腳下打滑,下意識握緊韁繩,連人帶馬滑了下來。
見馬匹下滑時與劉豹錯開,也就劉豹運氣好,險些被馬匹衝壓。
劉豹站起身,他的衛士上前為他拍打身上沾染的積雪,他看到黑熊望著他,頓時寒氣順著兩腳蔓延全身。
重新換乘一匹馬,劉豹到黑熊附近,木然做笑:“讓大渠帥見笑了。”
“我隻是擔憂你,無事就好。”
黑熊調轉馬頭,側頭對跟上來的劉豹說:“今晚陪我喝茶。”
說完就控馬輕馳,留下神色呆滯的劉豹。
今日抵達的後繼部隊繼續圍繞離石城駐屯,以雪橇為壘,內部紮下皮帳篷,馬匹驅趕入城。
城中有避風的馬廄,也有獸醫。
外出遊獵的騎隊回城,人馬嘶喝的聲音很是明顯。
蔡昭姬正在閱讀匈奴貴族收藏的典籍,就聽女兒被聲響驚醒。
奶娘正抱著哄弄,但哭聲不止,很是洪亮。
蔡昭姬隻能放下典籍,返回寢室自己抱孩子。
很快孩子就安寧了,臉上沒有眼淚,睡的香甜。
等院落外街道上的兵馬儘數返回恢複平靜之後,蔡昭姬才將孩子放在火炕上。
她摸了摸火炕的溫度,見有些燙手,就將孩子挪動靠近牆麵的地方。
看著繈褓中的女兒,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又想到了那位黑鎮北,自從前天夜裡對方抵達離石城後,她已經做好了被召見、問話的準備。
昨天更是做好妝容等了一個白天,不見對方召見。
今天一早就聽說外出遊獵,她也就息了心思,沒有化妝。
思索著,就見女仆快步走來:“夫人,黑大將軍回城,派人來接夫人。”
“待我妝容後再赴邀,你去告訴使者,請他們等候片刻。”
“喏。”
女仆轉身就走,蔡昭姬起身也是舒一口氣。
雖然不太想見黑熊,但這件事情拖不下去,早晚都要會麵。
不多時,她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妝容,頭發是昨日做好的,現在不過是臉上敷粉,點畫兩團蠶眉。
等她出門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經過通報,一名衛士引著蔡昭姬進入會客大廳。
就見大廳兩側各點著十餘盞羊油燈,大廳內不僅明亮,還溫暖。
黑熊卸甲後坐在主位,麵前是銅火盆,正烹煮茶湯。
劉豹坐在左首,也是便服,因為受過儒學教育,坐在那裡時如同黑熊的幕僚一樣。
“妾身拜見鎮北將軍。”
蔡昭姬入內施禮,黑熊抬眼看了看,感覺她臉上刮下來的澱粉可以勾芡做一鍋菜。
也不覺得眼前女人有什麼奇特的,指著自己右首位置:“不必見外,且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