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落座,黑熊繼續說:“除了銅幣五銖錢、當五、當十五銖外,我還要鑄造金幣,價值以當五十、當百、當五百、當千四種。”
諸葛亮愕然,抬手摸了摸自己鬢角:“主公是說要拿黃金鑄造新錢?”
“是,此前我也想過拿銅鑄造當五十、當百,但覺得有些不合適。昨夜先生談及鑄造新幣,我越發感覺大額錢幣用黃金比較好。”
黑熊說完沉默,給時間讓諸葛亮思考。
當世的度量衡單位裡,重量的基本錨定物是黍米,十六顆黍米是一豆,六豆等於一銖;二十四銖等於一兩,十六兩等於一斤。
一枚五銖錢,在最完美的狀態下,它就應該重五銖。
大致上上來,五枚五銖錢就是一兩重;八十錢就是一斤重。
過去官方彙率裡,一萬錢等於一金,就是一百二十五斤銅,等於一斤黃金。
諸葛亮沒有開口爭辯,反而問:“主公的意思是,用黃金鑄造大錢、小錢,大錢當值一千、五百,小錢一百、五十。是拿一金鑄造十大錢,還是二十大錢?”
如果一金黃金鑄造十個大錢,相當於黃金均分,貫徹的還是一萬五銖錢等於一金的彙率。
“若一金均分十份,鑄造十個大錢,那豪強、富商必然會收集金幣,熔鑄為器皿。大錢一千,用金一兩;大錢五百,用金半兩為佳。再造當值一百,用六銖之金;餘下當值五十,用三株金太少,混合雜金也不好。”
黑熊平緩講述自己的想法:“黃金質軟,為免奸賊切割、磨損金幣,我準備改進技藝,用衝壓的方式製造金幣,就定一千、五百、一百麵值。銅幣的話,當五十用銅一兩,當十用銅半兩,不造當五之錢。”
諸葛亮聽著又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妥,他的原計劃裡是用半兩銅鑄造當百錢。
這是信用貨幣,具體重量不是關鍵,等值回收以及技術防偽才是關鍵。
而他的最初計劃,是一次鑄造二十億錢。
如果按著黑熊的計劃,最大的銅錢麵值五十,那麼這次銅幣也就能鑄造個八億錢左右;其他缺額,會由金幣填充。
諸葛亮思索再三:“主公仁厚,臣不及也。”
“我不看重錢財,以後先生不要為我節省,隻需要考慮施政通暢。”
黑熊這時候看一眼門外,看到了等候的幾個人,張定也回來了,正坐在門外走廊喝茶。
目光相對,黑熊對著張定笑了笑,目光又略過馬良,隨即又看諸葛亮:“此前鑄幣使用泥範,我欲改用銅範。金幣我會親自負責,太史文恭手藝精良,我會讓他雕刻祖錢,並翻砂鑄造母錢。這鑄錢一事就托付給了孔明先生,需要什麼人,先生擬定名錄需求,我為先生搜尋。”
“還有,鑄錢乃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先生不必隱瞞,可找人商議,群策群力,有則改進無則加勉。”
“是,臣領命。”
諸葛亮起身拱手,黑熊也起身送諸葛亮出行:“算盤乃國家機密,晚餐後,我向先生傳授運算口訣。”
“謝主公。”
諸葛亮收斂笑容,到門口處,又抱著羽扇拱拱手,後退幾步才走。
黑熊引張定入內,繞過屏風直入側門進入書房。
張定摘下頭盔,要行禮卻被黑熊攙扶:“左輔各縣百戶所如何了?”
“皆鋪設完畢,沒有遺漏。”
張定將頭盔放在座位旁邊的木櫃上,就見黑熊隨手拋過來一個桃子,當即喜笑顏開接住擦了擦絨毛。
黑熊也擦桃絨毛後咬一口,嚼著才說:“以後你就是我的親軍都尉府的都尉,接下來一段時間,渭南、渭北你要多加巡視。不能讓他們受欺負,他們也不能恃強欺辱民戶。彆怕殺人,你果斷處死幾個,能預防許多同類案件。”
張定小口吃著桃,吞咽後才說:“渠帥,仆就擔憂殺戮有功之士,令壯士寒心。”
“從他們違背我的命令,違法亂紀時,他們就不是什麼有功之士。你缺乏功勳,若想讓這些新編部伍信服,實在是太難了。與其讓他們信服,不如讓他們懼怕你。不要姑息,未來你就算出鎮一方,我會給你調派其他軍隊,你不必顧慮、討好他們。”
另一邊諸葛亮引著馬良去見崔州平,崔州平雖然還沒有獲取實際官職,但以他的出身、履曆和年齡來說,大司馬公府成立,崔州平必然是前五之一。
諸葛亮也不隱瞞,講述了昨夜黑熊許諾的長史之位。
馬良聞言仿佛感同身受,諸葛亮被認可,就是對他的認可。
崔州平卻是皺眉,馬良也很快冷靜下來:“先生,難道孔明兄長不適合?”
“不是孔明不適合,而是目前時機不合適。”
崔州平說著搖頭笑笑:“我們的這位小主公心思頗多,誠然十分器重孔明,但孔明寸功未立,如何能服眾?所以孔明若成為長史,必然擾的公府掾屬、幕臣心神大亂,外敵也會生出輕視之意。”
說著又仰頭嗬嗬笑了笑:“或許當世眼中,孔明還會淪為幸進、佞臣。”
見諸葛亮神情莊肅,崔州平又安撫焦慮的馬良:“孔明自然是可以勝任的。主公做事無跡可尋,眾人不敢指責,隻會刁難孔明。依我看,主公是想借機看看諸人表現。這些人就像池中的魚群,而孔明是投入池中的食料。”
馬良聽著緩緩點頭,釋然不少。
但諸葛亮聽出了一些,也看出了崔州平言語裡的謹慎。
把魚驚起來,肯定不是單純的想要看熱鬨。
諸葛亮隨即就講述受托鑄造銅幣一事,崔州平立刻規勸:“孔明不妨婉辭長史之職,待主公受封、拜為大司馬後,陳震身為長史,由他去許都朝覲天子進獻方物最為合適。這一去再來時,受領一郡,必然無法兼領長史。”
諸葛亮點著頭:“崔公的意思是,陳孝起離去後,另舉賢明?”
“正是。”
崔州平伸出手,用食指指著自己:“老朽不才,徒有一番虛名,可暫時充當門麵。”
又看一眼馬良,崔州平點撥說:“池水渾濁,不是什麼好事。我們根基淺薄,不宜與關隴之士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