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鐘繇一方的人,鐘繇跑到潼關向甘寧服軟後,弘農楊氏與原來的郡吏團隊、各縣縣吏就離職了大部分。
等後來令狐邵就任郡守,又征辟、啟用了一批士人。
再等令狐邵垮台,甘寧隻能挑選那些履曆單薄、出身低微的士人充實郡府以及各縣。
甘寧不敢耽誤,來不及備馬,快步走向軍營。
郡吏們則麵麵相覷,又感覺如芒在背。
麵對一個敢單騎出遊的更高上級,他們普遍感到有些慌,以及難以適從。
軍營內,甘寧來時,黑熊已經端茶小飲。
這處寬闊營房改造了壁爐,加入許多乾柴的壁爐還沒燃燒起來,屋內光線略昏暗。
甘寧如今是郡守打扮,黑色官服,頭戴烏紗進賢冠,還懸掛佩劍。
進來後,當即就苦著臉:“渠帥不可再輕身涉險,臣知太史文恭驍猛,奈何他隻有一人。”
“就聽興霸的,我會再找一位猛士護衛安全。”
黑熊側身坐在壁爐前,不想再聽甘寧規勸,就問:“舟船可齊備?”
三門峽不是不能通行,沉船的風險很大,從下遊往上遊運輸的難度更大。
但隻要肯下決心,一批空船從上遊漂泊而下最多也就折損五分之一,這點折損比起軍事戰略來說,完全可以忽略。
甘寧坐在黑熊對麵的椅子上,猶豫回答:“已改造六十餘艘,每船可運五十餘人,或二十匹馬。”
“我已經開始抽選銳騎,他們會陸續向潼關集結,大約有千騎。”
黑熊計算著這次運輸量以及必要的冗餘,就說:“每船你配備水手三十餘人,其中三分之一要擅長控船,三分之一擅長弓弩射擊,另外三分之一要勇於搏殺。”
甘寧點著頭:“臣已征選精銳,每艘船上,臣會分派部曲五人。渠帥既然要救援黎陽,臣請以李異為水師校尉。”
這批船已經是關中、河東、太原搜集來的大船,規模跟之前的運船、三牙戰艦比起來要小一號,滿載運輸也就六十多人的樣子。
如果臨時超載運輸,這是另一種算法。
滿載六十人,意味著這六十人要在船上吃喝睡覺,要有生活的餘地。
這種船,也就一道主帆,少數船帶一個控製轉向的小尾帆。
“你多選人手,我隨時可能出發,快的話一百二十艘船,慢的話最多一百五十艘船。”
弘農沒有經曆過戰爭摧殘,陝津又屯有令狐邵之前湊錯的物資,所以能滿足這批船隊的補給需求。
甘寧聽了計算一番,就說:“若是一百五十艘船,臣會選拔一營河內兵充入船隊,以充當近戰甲兵與守船弓弩手。這樣百五十艘戰船,李異一人恐難以節製,還請分設部督、司馬。”
“你與李異商議即可,我不需要李異上岸參戰,他隻負責守衛船隊安全。”
稍稍停頓,黑熊就說:“這次救援黎陽,我會率千騎,配兩千匹馬。如果戰時緊迫,我會引百餘精騎走河內先行,等河道冰層解凍,你再安排李異出兵。”
甘寧很想規勸,又覺得這種勸諫缺乏實際意義。
點著頭思索,就問:“渠帥,末將何時能出兵上雒?”
“等我消息,我若召回鵝群,你儘起弘農士馬,向雒陽進發就是。”
說著,黑熊召出兩隻公鵝放在腳下。
鵝群在藍田,這裡隻有兩隻,遠距離感應時一大一小,有明顯差異,他才能準確召回。
甘寧抱起一隻鵝抬手捋了捋,軍事討論完,就說其他:“朝廷敕使已過大穀關,如今就在函穀道中。”
“使者是誰?”
“河東裴茂。”
甘寧收斂笑容:“靈帝時期,此公是尚書令;董卓之亂後,為侍禦史護衛天子東遷。後持節督關中諸將殺李?三族,以功封侯。如今,他是以謁者仆射為敕使。”
黑熊聽了詫異:“裴茂、裴潛父子也是有趣。”
甘寧也不清楚具體,就問:“渠帥,裴茂父子怎麼了?”
“司馬芝有個好朋友裴潛,在荊州頗有才名,隱居長沙。我征討匈奴時,裴潛受我征辟北上,後來又被我派到荊州去協助劉琦做事。”
黑熊抬手摸自己下巴:“我還聽說裴潛有個弟弟去了益州,其父裴茂在許都擔任重要廷臣,他的兒子想必也要充任郎官為質。我沒記錯的話,我在聞喜襲擊匈奴之際,當地士人中就有少年自稱是謁者仆射之子。”
甘寧聽著也是愕然,這裴茂究竟有多少個兒子?
立刻就感覺自己那一個兒子一個女兒有些不夠用。
黑熊說著裴茂家事,口氣一轉就說:“看來曹操還是不肯給我一個尚書行台,又將靈帝時期的尚書令給我派來,這是要逼我扣留裴茂。”
總覺得未來幾年後,裴茂、鐘繇、王粲、韋端這些人私下聚會時,可能會有某個人來這麼一句:我們之中藏了個黑熊的奸細。
甘寧對尚書行台並不在乎,就算沒有這個機構,關中郡縣官吏晉升、提拔,還不是黑熊一句話的事情?
“曹操不肯給我,我非要搶。”
黑熊說著露出笑容:“他舍不得一個尚書行台,我就打斷他一條臂膀!”
尚書台是朝廷最後的威儀、體麵所在了,他也沒指望過曹操會答應這件事情。
隻要開一個小口子,許都朝廷積攢的那點公信力立刻就完蛋了。
這下甘寧激動起來了,數遍譙沛鄉黨,如今堪稱曹操臂膀的,隻有夏侯?!
見甘寧這模樣,黑熊就知道他誤會了:“不是夏侯?,這樣的好人要留在最後麵。我們這次,要麼吃掉曹洪,要麼是曹仁!”
黑熊說著嗬嗬做笑:“這件事情就先這樣定了,我今夜就不留了,還要去見孔融,這人似乎有許多話要與我說。”
甘寧略感失落,就說:“或許他是想操持渠帥的婚事。”
“婚事應該辦,哪怕是簡辦,也能迷惑曹操一時半刻。”
黑熊說著不由想起了怯生生的蔡貞姬,當時給他一種親切的熟悉感……有點像水野亞美。
當時想的是生活中多一些有熟悉感、親近感的人物,他的壓力也就沒那麼大了。
到了現在,他已經沒什麼壓力。
反而,成了內部、周圍無數人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