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正要說話,就見徐晃走了進來,徐晃對曹仁鄭重施禮:“督軍,末將所部行裝齊全,隨時可以南撤。”
“嗯,有勞公明將軍。”
曹仁展臂示意,等徐晃落座摘下頭盔,曹仁扭頭去看一直坐在角落裡存在感很弱的樂進:“文謙將軍,賊軍近來有何變化?”
“河內方麵多有斥候,既有來自魏郡的,也有來自上黨與河東的。”
樂進身形矮壯,比矮壯的曹仁還要矮壯三分,幾乎看不到樂進的脖子,麵目顯得凶厲:“尤其是上黨方向,黑山軍也有調動、集結跡象。”
曹仁皺眉:“那河東方向呢?”
“應該是例行偵查,河東郡守商曜名不經傳,乃豪強小姓,如今河東空虛,商曜縱然有心出兵,也要顧慮其郡民心。”
樂進說著看一眼其他人,繼續說:“倒是弘農郡守甘寧近來異動頻繁,他收編張晟,擇精壯千人為軍,甚是精銳。我聽聞黑鎮北退兵後,整理器械,優先補充了甘寧所部。如今甘寧麾下,水陸之兵不下七千。”
他是河內郡的實際指揮將軍,河內郡守劉勳隻是個掛名郡守,作戰指揮時,不如樂進。
劉曄從賊後,劉勳的地位受到猜忌,雖然還領著舊部廬江兵,但也在這次撤兵範圍內。
撤兵不是讓他們回後方休息,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是從黎陽正麵戰場轉移去東線,預防袁軍發動青州反擊戰。
青州豪強們雖然趁亂脫離了袁譚的控製,但他們很快就被臧霸、呂虔打的鼻青臉腫。
曹操又不可能讓都督青徐二州的臧霸吞並青州豪強,所以揍的慘,但這些人依舊維持著半獨立地位。
臧霸也放棄了兼並的想法,沒少欺負這些人。
如果袁氏重新發動東線反攻,這些豪強極有可能重歸袁氏麾下。
袁譚調走了,來的是高乾,一切都能從頭開始,所以這些豪強不存在什麼沉重的曆史包袱。
“七千?”
曹仁念叨一聲,隻能心中默默為夏侯?祈福幾句。
黑熊肯定要給留守後方的甘寧一個補償,這七千兵或許隻是個開始。
春耕結束後,甘寧節製的軍隊肯定會持續膨脹,直到能發動進攻為止。
更為苦惱的是,不管是黑熊還是甘寧,其實都擅長水師戰法。
這意味弘農陝津以下的河道,對關中軍來說是坦途;函穀關、函穀道的險阻,如似笑話。
夏侯?的防線注定十分窘迫,敢在孟津、小平津駐屯大軍,就要有被分割、夾擊的心理準備。
若是不做防守,關中兵可以輕易攪亂、分割雒陽八關防禦體係。
甚至以黑熊用兵的狂放,敢越過雒陽,出兵關東。
關東平原廣袤,黑熊隻要順著河渠推進,那曹軍一係列圍繞河渠灌溉建設的軍屯、民屯都將被破壞。
所以曹操帶著集結的軍隊駐守陳留,就是在考慮這個問題。
尤其是青徐黃巾軍改編來的軍隊,如果讓黑熊突入東平、東郡東部、巨野澤北部一帶,安置在這裡的青徐黃巾軍極有可能易幟、嘩變。
失去了青徐黃巾軍改編的青州兵,曹操憑什麼壓製那麼多的降將、降軍?
曹軍有三個心臟,一個是曹操本人,一個是青州兵,另一個就是許都朝廷。
掏掉任何一個,現在的曹軍必然瓦解。
許都對黑熊沒有什麼關鍵意義,曹操生死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整編後的青徐黃巾軍才是關鍵,這段時間已經有一些流言在中原傳播,十分荒唐。
說什麼天公轉世,並化名黑熊要以八方之水澆滅炎漢。
所以現在曹操不敢輕易帶著主力渡河,隻能進行前線軍隊的輪換,將張遼、徐晃這些人撤下來,讓他們駐屯東平、任城國一帶。
監督青州是一回事,就近監視青徐黃巾軍才是關係曹軍存亡的大事。
現在青州兵就是把腦袋伸出來給曹操砍,曹操也很難下決心。
失去了青州兵,他距離身死族滅就差半步。
曹操很被動,如果燃燒青州兵,青州兵燃燒殆儘前攻占河北,那麼曹操就會擁有更寬闊的周旋餘地。
這樣一來,青州兵將失去壓艙石的地位,就算沒了,也不影響曹氏存亡。
曹仁聽著樂進做各種信息通報,越發感覺這仗不好打。
關中兵還沒出動,曹軍各部就開始束手束腳。
張遼、徐晃坐在原地普遍臉上沒有情緒,在想什麼隻有他們本人知曉。
巨大信任危機已經產生,曹操與他們這些降將,與青州兵,與許都朝廷之間,都變的敏感起來。
擅長進攻以勇猛稱著於世的曹仁也感覺形勢不妙,遏製臧霸吞並北海、濟南、東萊等地時就產生了矛盾。
曹操將青州視為後花園,準備未來騰出手來收拾。
結果昌霸造反時,臧霸領著一眾屯帥觀望不動。
現在這種形勢下,昌霸幾乎必反,形勢再惡劣三分,臧霸這夥人極有可能集體作亂。
徐州大亂,淮南的劉馥又會生出什麼想法?
情緒沉重,曹仁並無什麼挫折感,他隻是覺得此刻,已經到了破釜沉舟的時刻。
要在關中軍乾預之前,也要在河北援兵抵達前,攻下黎陽二城!
至於之前逼迫河北兵主動集結,然後野戰擊破,進而全麵壓製、破壞河北的戰略設想……此刻已經顧不上了。
這裡如果被拖住,等春耕結束,關中兵與劉備發兵來戰,到時候己方腹背受敵處於劣勢,也沒有時間和機會去破壞河北。
已經失去實施空間的戰略計劃,還不如直接拋棄。
曹仁決定自己單乾,他懷疑曹操始終不肯率兵渡河,就是想讓自己來做這個影響不好的事情。
會議結束,張遼、徐晃等人返回本營;巡查諸營的史渙也就撤離,進入碼頭小城。
樂進也在,曹仁就對史渙講述自己的見解。
不能按部就班的打,麵對用兵神速的黑熊,已經誰也不清楚用兵思路的袁尚,目前己方不想被動的話,就要有什麼牌打什麼牌!
否則握著牌活活被憋死,也是有可能的。
史渙聽了,又見樂進不反對,而曹仁態度堅決,就說:“督軍所慮頗有道理,我軍在此相持半年。我軍的謀算,瞞不過天下人。河北彆無選擇,隻能應對,與我合兵決戰。”
“但如今劉備勢力重振,劉表這奸滑老賊傳位於兒子,他這兒子聽說為人耿直,必然全力襄助劉備。僅僅是劉備,就足以讓我軍全力以赴,哪裡還有經營河北的心力?”
史渙表態後,曹仁又去看樂進,樂進做事反而穩重:“督軍,濟陰兵明日就渡河,仲德公素有遠見,何不請教仲德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