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也是緩緩點頭,默認劉勳的見解。
曹操怎麼可能輕易從黎陽撤離?
曹操領兵作戰最大的特點就是足夠頑強!
建安二年征張繡時,張繡頑強抵抗,給曹軍造成了重大折損。
後方兵員一時補充不上,還是李通動員鄉黨勇壯近萬人,得到這支青壯補充,曹軍才將張繡的意誌磨垮。
誰都清楚,袁紹是生前已經將河北的精兵強將消耗一空,現在的河北連?像樣的將軍都找不到。
河北士兵也多是新征募的,缺乏大戰磨礪,作戰時就算有勇氣,這種勇氣也難以持久。
綜合來說,河北兵缺乏韌性。
曹操隻是站立不穩,被袁尚突擊打了個措手不及,遠遠還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所以當曹操認真起來時,袁尚隻能據守堅城。
但黎陽一戰已經為袁尚樹立了足夠的威望,下一回袁尚再調兵,可就不是兩三萬規模,而是五六萬人。
眼前,鄴城守軍就在兩三萬之間,這樣的鄴城,根本就不是目前能強攻攻陷的。
張遼始終沉默,他也清楚,袁尚隻是抓住戰機偷襲了曹操。
否則按著常理來說,袁尚會等牽招抵達後,才會發動攻勢。
現在河北各軍在黎陽勝利的激勵下,士氣普遍高昂;如果曹軍進圍鄴城,短期內攻不下,而外圍的袁軍越聚越多,極有可能爆發決戰。
就算打贏了,能不能攻下鄴城殺死袁尚?
若是打輸了,那大概率就是全軍覆沒。
尤其是,決戰爆發前,圍攻鄴城之際,肯定要試探性的攻城,這種事情誰來辦?
見張遼沉默,劉勳就說:“我少年時就與曹公相識,素知曹公為人。他性情堅毅,不達目的不會罷休。文遠將軍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鄉黨、宗族做考慮。”
說著劉勳取出一卷帛書遞給張遼:“這是劉子揚給我的書信,據說所言,雁門郡守申屠備援引大司馬之勢,雁門諸胡多遣使臣服。我不是想拿什麼要挾將軍,而是當今之世,你我肩係數千家興亡,不可不慎。”
“是啊……”
張遼攤開手閱讀帛書,這是劉曄寫給劉勳的勸降信。
但目前黑熊沒有出兵,他們就是陣前易幟,也缺乏施展的機會。
沒有可信的部隊做接應,突然反戈,運氣稍稍不好,兵力會潰散大部,失去未來討價還價的餘地。
既然要反戈,自然是裹挾兵力越多,戰後功績越大。
對張遼來說有一點很遺憾,雁門距離遙遠,他的家人、宗族都在雁門。
黑熊有誅王允三族的惡劣前科,真惹怒了黑熊,授意申屠備,申屠備自然會拿張家開刀。
拿家人做要挾,這不算無恥,隻是正常手段。
比如朱靈,投靠了袁紹,結果隔壁縣的豪強投靠公孫瓚,並偷襲了朱靈的家鄉,並以朱靈的宗族脅迫朱靈。
結果朱靈不為所動,強勢攻城,雖然殺了對方,但朱靈的家族也因此覆滅。
隨後曹操、呂布爭奪兗州時,曹操窘迫,袁紹派朱靈增援曹操,戰後卻帶著士兵依附了曹操。
那時候的朱靈,已經沒有家人可以製衡;而現在朱靈,也因為沒有家人可以製衡,失去了獨立領兵的機會。
張遼將劉曄的勸降書遞還給劉勳,眉頭緊皺,很是為難。
他不想給家裡人招惹禍端。
像朱靈那麼狠的人沒幾個,就算朱靈這麼狠厲,結果呢?
家人沒有了,鄉黨也不親愛他,雖然他對曹操的幫助是很關鍵的,可現在誰敢認這個賬?
朱靈是無根之木,軍中徒有虛高的地位。
一個人連家人都不愛,你還敢奢望與他做朋友?
所以朱靈沒有朋友,朱靈的部屬,也不敢為朱靈效死。
現在的朱靈,有朝廷的將印官位,那才是個人;失去了朝廷認可的地位,那朱靈將什麼都不是。
這一點與許攸類似,都活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這是張遼無法接受的事情。
出身邊郡的張遼,本就會有靈活的道德底線。
從司空麾下跳到大司馬麾下,都是給朝廷效力,不存在關鍵障礙。
跳槽過去,他過去的履曆、功勳,都是作數的。
見張遼沒有明顯的抵觸情緒,劉勳才說:“我兄是豫州刺史,我侄兒宿衛天子,我兄弟數人頗受天子信賴。”
聞言,張遼直勾勾盯著劉勳。
劉勳小心翼翼從懷裡取出一疊帛書遞出,又張望遠近:“此天子手詔。”
張遼下意識勒馬就要下馬受詔,卻被劉勳抓住胳膊:“此手詔也,文遠將軍休要作態。”
“是,仆受詔。”
張遼接過手詔,鋪開就見帛書中貼著一頁素絹。
看到詔書內容,張遼身心由內而外的輕鬆起來。
劉勳這時候低聲:“天子豈可無忠臣拱衛?今河南空虛,文遠將軍不可遲疑,速速領兵突圍。將軍破圍時,我若奉令阻截,還請將軍不要留手!”
至於奇襲許都解救天子這種事情,劉勳做夢都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