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這場小敗,派人去督促一下,孫權拿到開戰的大義,就急衝衝上了。
郭嘉就問:“子魚兄,這孫權想要什麼?”
“不外是揚州牧。”
華歆語氣平靜,仿佛看透了孫權:“劉使君治理淮南,江淮士民多傾心歸附,丹陽羈旅之士,也結伴渡江,歸於劉使君帳下。劉使君能有今日威勢,一者劉使君賢良愛民,其次便是劉使君身負朝廷大義,淮揚吏民爭而附之。”
郭嘉聽了緩緩點頭,又問:“聽子魚兄言語,這孫權似乎有繼承其父兄之壯誌?”
“此應有之事爾。”
華歆又看向曹操:“以孫權手段,見朝廷如今之窘迫,又有黑大司馬前車之鑒,若不給他揚州牧,他或許會從上遊減兵,放任荊州。”
這下曹操忍不住笑了:“真是孫文台的好兒子。”
揚州牧該給麼?
絕對不能給!
被黑熊硬壓著腦袋給了個大司馬、梁侯,已經觸及了底線;現在如果再從劉馥身上剝奪揚州刺史,那淮南士民立刻就會擁護劉馥,與朝廷對抗。
劉馥可是有名的宗室賢良,如果連這樣的人都容不下,許都朝廷的公信力會進一步衰減。
曹操也聽出了華歆言語裡的意思,分明是不滿朝廷給了黑熊大司馬、梁侯官爵。
這事也讓曹操頭疼鬱悶,就說漢室老臣……怎麼說呢,幾乎反對他曹操的人,都能認證為漢室老臣。
可這幫家夥之間的鬥爭,也是很激烈的。
有的公卿支持拜黑熊為大司馬,然就有人反對。
支持的,以西州籍貫為主;反對的,自然是關東籍貫為主。
現在華歆言語裡的意思很簡單,給黑熊的官爵過於豐厚,激起了孫權的雄心。
曹操嗬嗬笑罷,就冷著臉說:“小兒竟敢與黑賊相比較!還要勞煩子魚重返江東,傳達朝廷詔令。是否聽從,皆由孫權自便。他若真想要揚州牧,待他擊敗淮南再說不遲。”
“是,臣領命。”
華歆施禮告退,郭嘉上前勸說:“明公不必氣惱,以臣觀之,孫權是個好實利,不為虛名所累的人。今番華子魚出使江東,必有成效。”
“奉孝不必如此。”
曹操神態輕鬆,嘲諷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沒了我,他如何能安穩坐領江東郡縣?”
“是,明公所言極是。華子魚抵達江東,必能遊說成功,促成此事。”
郭嘉本來想拿‘唇亡齒寒’來形容彼此關係,又覺得孫權有些不配。
真用這個典故來敘事,豈不是將孫權定義為曹公的同輩?
曹操依舊不在乎的模樣,郭嘉也就識趣不再規勸。
隻是郭嘉正要後退幾步時,曹操突然開口:“我與孫賁相識,兩家已然結親。如今孫賁隻有這麼一個女兒,與我兒婚事在即,我欲征孫賁入朝。奉孝以為如何?”
孫賁撫養長大的弟弟孫輔已經被孫權幽禁而死,孫輔的黨羽親近也被孫權儘數剪除。
對孫賁、孫輔這一脈來說,孫賁目前就一個女兒,而孫輔雖然年紀小,但領兵之前結婚也早,所以子嗣頗豐。
征孫賁入朝,孫賁答應的話,肯定會將幾個小侄兒一起帶上。
孫賁、孫輔兄弟的部曲,加在一起怎麼也能有個五千多戶。
既然你孫權容不下孫輔,那就儘數搬到許都。
之前還能忍耐克製,畢竟孫輔已經死了,沒必要為了這麼點事情跟孫權翻臉。
華歆這種人不會亂說話,也符合孫權在曹操心中的形象。
反正你孫權再癲狂,總不可能聯合荊州、進擊徐淮吧?
孫權是個沒有其他選擇的人,特彆是黃祖還存活、就生活在孫權頭頂上的時候。
也不怕孫權翻臉,現在淮揚地區,保持高速發展的是揚州刺史劉馥,不是什麼孫權。
孫權連劉馥都拚不過,好意思討要揚州牧?
曹操想著,繼續對郭嘉說:“我願征拜孫賁為少府,奉孝先行渡河,務必促成此事。”
“是,臣領命。”
郭嘉不多言語,隻是鄭重施禮。
這場黎陽小敗,已經展露了一些惡劣影響力。
雖然現在的孫權還不知道黎陽小敗,但華歆這麼斷定,曹操也這麼斷定。
那麼就要在孫權翻臉之前,派遣使者快馬加鞭,儘快策反孫賁!
孫賁以少府入朝擔任九卿,就能想辦法給其他孫氏族人鋪路。
因為孫策過於慷慨,孫氏各脈子弟都授了軍隊。
這些人陸續入朝,失去宗族輔翼,你孫權拿什麼治理、統合江東?
釜底抽薪,我不好過,也不讓你好過。
反正荊州軍就是順長江而下攻滅江東,以江東、兩淮的地形,又能產生什麼像樣的威脅?
所以不肯主動進攻,為中原朝廷分攤壓力的江東,他的存在與消亡,沒有本質區彆。
既然這樣,沒必要平白受氣。
受黑熊的氣也無所謂,對方有異術,還經營基業發展民力,按你熟知的方式來跟你玩,真沒什麼好怨恨的。
還有袁尚,黎陽一戰表現出來的果敢,曹操內心多多少少有一點欣慰。
可你孫權,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