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正搗弄薄荷水,隨手召出一束碧綠薄荷,丟入木臼中,就握著木杵搗弄研磨。
濃鬱薄荷的氣味在廳內彌漫,幾乎一瞬間,郭泰就精神煥發。
桌案旁邊是一甕新運來的冰涼泉水,黑熊將木臼內的薄荷汁液倒入陶甕,又舀水清洗木臼。
攪蕩一番後,給彼此各打了一碗冰涼的薄荷水。
黑熊將對方的碗推過去,才端起自己的碗小飲一口,閉上眼睛,頓時就是一種刷牙時的口感。
郭泰喝過薄荷水,此刻雙手托舉木碗仰頭小口飲著,不僅感受到精神振奮腦海清明,就連體力也快速飽滿起來。
小口慢飲一氣喝光,隨手雙手托舉空碗,黑熊又為他打滿一碗。
這時候郭泰才放下木碗,就問:“渠帥這次能駐留多久?”
“我也不清楚。”
黑熊品著薄荷水滋味兒,說:“要等甘寧,甘寧準備就食於敵。隻要陳震安全返回,甘寧就要發兵進襲大穀關。隻要夏侯?敢增兵,水軍就能繞擊小平津關、孟津。”
郭泰思索著:“渠帥,甘寧是覺得小平津、孟津會儲有糧秣?”
“他沒有細說,我也沒追問,這一仗怎麼打,是他的事情。”
黑熊喝光碗中殘留的薄荷水,又給自己打了一碗,這時候控製袁術進來,將陶甕抱出去,給周圍人分發飲用。
郭泰忍不住扭頭去看漸漸離去的陶甕,他也清楚,這樣的仙品飲一碗與兩碗,並沒有什麼本質區彆。
他思索甘寧的開戰方式,分析說:“仆以為,甘寧這裡開戰容易,收尾困難。他有水軍之利,或許會生出奇襲滎陽、敖倉的心思。”
敖倉是秦漢之際的大糧倉,但因為漕渠乾涸,以及漢末大亂,敖倉已經沒落。
但再變化,滎陽的軍事地位不會有明顯衰減,所以這裡肯定會儲備許多糧食。
見黑熊沒有厭惡神色,郭泰又說:“仆以為,甘寧這裡不宜大打,小挫夏侯?兵勢即可。這樣曹軍在黃河沿線不會布置重兵,等劉備進伐中原時,渠帥輕易可收青州兵大部。”
將其他青州兵策反過來,是郭泰最近一直在忙碌的事情。
可關中沒有那麼多的儲糧,青州兵連帶家屬撤入關中,這個運輸量太大了。
黑熊麵無表情聽著,思索其中的難度,最終還是搖頭:“今年不妥。”
郭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拱手:“喏。”
見他這模樣,黑熊解釋說:“劉備今年不會有什麼巨大進展,不是他人不行,而是曹操這個人過於狠辣。”
所謂的諸劉聯盟,在黑熊眼中很是脆弱。
曹操麾下不缺實用主義者,他們對漢室的忠誠也多數流於表麵。
曹操敢這麼大規模的任用宗室出身的官員,又怎麼可能不做防範?
豫州刺史劉彰與他的弟弟劉勳,說不好反而會被曹操利用,反過來算計劉備。
還有揚州刺史劉馥,淮南發展的速度很快,想要維持淮南現在的高速發展,那一定不能發展武裝。
發展武裝會占據人力、物力資源,兩淮周邊的士民早已經被袁術、曹操、孫策折騰成了驚弓之鳥。
所以劉馥手裡的軍隊都是收編的亂兵、盜匪、豪強部曲,陸續整編來的,數量是很少的。
也隻有麵對外部入侵時,淮南人才能爆發出強烈的反抗意誌;其他時間,淮南人並不想攪合什麼大事。
劉彰生活在曹操眼皮底下,左邊是夏侯淵,右邊是滿寵,上麵是衛將軍曹鼎,下麵還有個曹洪。
劉彰不能指望,劉馥不能指望。
總不能指望楊彪、耿紀這些人的家中仆僮與士人弟子。
隻要曹操下手夠快,劉彰、劉勳兄弟,基本上開戰之前就會祭旗。
黑熊思索著,又繼續說:“我們暫時還不能與青州兵大部合流,與他們合流,天下各方勢必聯軍來討,內部也會生變。”
曹操的命根子是譙沛鄉黨?還是汝穎士人?又或者是臧霸為首的泰山屯帥?
都不是,這支單獨臣服於曹操個人的青州兵,才是曹操的命根子。
沒有這支敢於打砸搶燒摧毀一切的武裝,曹操根本鎮不住場麵。
現在進去河北的希望渺茫,這支青州兵對曹操越顯得重要。
如果曹操吞下河北,獲得十幾萬待整編的兵員,那軍隊大整編和稀釋之下,青州兵就成了備用力量。
到那個時候,青州兵反而要小心翼翼的做事。
不像現在,《太平世道經》手抄本已經流入兗州東部,在青州兵各部之間快速流傳。
而曹操呢,也隻能裝個不知道。
他不敢查,他敢動手,黑熊這裡也會動手,不會放任他拆散、瓦解青州兵。
就算黑熊這裡不動手,曹操也很難快速吃掉集體反叛的青州兵。
青州兵集體反叛,錯役製失去最大的鎮壓籌碼,曹軍各部都要生亂,哪裡又能擠出力量去鎮壓青州兵?
青州兵也是有盟友的,現在青州各處的豪強、黃巾軍舊部,隻要青州兵集體叛亂,各處響應的力量太多了。
黑熊看著沉默思索的郭泰:“曹操、劉備都是當世梟雄,他們不會輕易壓上一切。我缺的是時間,你穩住青州兵各部。三年內,我會迎他們入關中。期間,中原不會爆發大戰。”
“是,仆領命。”
郭泰鄭重施禮,他就怕中原大戰此起彼伏,曹操借刀殺人,將青州兵骨乾、元氣消磨一空。
仔細一想也明白,隻要劉琦那裡把口子收緊,劉備哪有獨自發動大規模戰役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