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氣度沉穩,不急不躁,笑著頷首:“請。”
副使劉艾也是心平氣和,還主動稍稍抬手算是見禮。
楊阜又趕緊回禮,對於同行的司馬防,楊阜也隻是展臂相邀,沒有說話。
引著三人入內,一進來就發現桌位布置不太禮貌,黑熊端坐上首,而三張新搬來的桌案則在下首正對著黑熊。
這三張桌案有明顯的參差感,中間的靠前,最後是右首的靠前,排在最末的是左首的位置。
如何選中符合自己身份的桌椅位置,幾乎是楊彪等人的本能。
見黑熊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就在楊阜引領下,楊彪三人陸續就坐。
這時候親兵衛士端來茶碗、沸水,當麵為他們烹茶。
這些衛士撤出去後,黑熊才說:“與諸公初次相見,也沒什麼禮物,就請三位嘗嘗這清明時節的明前春茶。這等茶葉,我也是不常飲。”
楊彪聞言,也學著黑熊拿起茶碗上的蓋子輕輕撥動茶湯表麵,見茶碗內有石蜜、枸杞、紅棗、桂圓與一朵衝泡開的皇菊。
黑陶蓋碗茶具,比不上瓷器,但也是當世一等一的彆致細膩之物。
楊彪左手抓碗托,右手捏碗蓋撥了撥,吹了吹,又聞了聞,頓時就感覺精神一振。
劉艾、司馬防有樣學樣,四十歲出頭的劉艾連吹幾口氣,小小啜飲茶碗邊緣一點茶水。
頓時眼睛一亮,感覺這一趟沒白來。
至於郭嘉被活活毆死,這跟他劉艾有什麼關係?
郭嘉總愛冒險,荊州那一次僥幸脫身,現在還跑到對方麵前去,簡直是活膩了。
見黑熊不言語,隻是沉心飲茶。
楊彪這些人也不缺耐心,隻是這茶水入肚後很是開胃,見桌上隻有褐色麥餅,楊彪拿起來見表麵烤焦,而內部蓬鬆多孔,拿在手裡輕輕的。
就小咬一口,口感乾脆帶著麥香與焦香。
茶碗飲了三分之一,邊上當值的軍士就上前給他們增添沸水。
隨後這些軍士留下銀壺,轉身出了帷幕,隻剩下一個坐在邊緣獨自一桌的楊阜。
還有呂布,一直拄戟站在黑熊身後,仿佛一杆旗幟。
吸引幾個人不時側目去看,看了幾次也就專心飲茶。
所謂的名士風骨,就是公事是公事,私事該享受時也就該專心享受。
楊彪吃了三片烤饅頭片,才取出手巾擦拭手上碎屑:“敢問大司馬,郭奉孝亦是國家功臣,作為曹公使者,罪不至死,何以毆殺?”
“我懷疑他勾結叛臣袁術。”
黑熊端著茶碗,睜著眼睛:“本想讓太史文恭擒他拷問,不曾想郭嘉心中有鬼,竟然轉身欲走。太史文恭動手急促,未曾想郭嘉體弱,就此一命嗚呼,實在可惜。”
放下茶碗,黑熊也盯著楊彪:“人已死了,多談無益。文先公此來是為郭嘉討個公道,還是想談彆的?”
楊彪頗感無語,邊上司馬防開口:“大司馬難道不知,那逆臣袁術已死,郭奉孝如何能與之勾結?”
“袁術死後不能勾結,那袁術生前呢?”
黑熊盯著司馬防:“足下何人?這麼著急為郭嘉辯解,可是也與袁術有染?”
司馬防怒容滿麵正要大聲說話,就見黑熊身後的太史文恭提戟上前兩步,方天戟重重磕在石板地麵。
楊彪也伸手去拉了拉司馬防的衣袖,低語:“豈不見王子師三族之禍乎?”
他裝模作樣的低語落在黑熊耳朵裡,黑熊隻是笑了笑:“如果你們執意想要為郭嘉洗清冤屈,我隻好送你們去問他與袁術。這也都是小事,快說來意,我軍務繁忙,無意與你們閒聊。”
這時候劉艾乾咳兩聲,拱手:“某侍中劉艾,以為君上自稱不妥。某以為,君上乃陳王之後,當延續陳國之社稷,又為朝廷敕封之梁侯,貴為上公大司馬,理應稱孤。”
“孤?”
黑熊忍不住笑了笑:“自稱什麼,都難改本質。天子是人,我也是人,諸位也是人。”
看著三個人神情僵硬,黑熊斂笑:“有諸位這樣注重細節的人,難怪世道會淪落到這一步。真是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楊彪羞愧低頭,憤懣不已,暗暗握拳。
劉艾則自覺地問心無愧,端坐原地沒有情緒變化。
司馬防更是情緒穩定,天下大亂時,他早就辭官回家閉門造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