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當即拿了請帖就回山上小院,牽了一匹駑馬走下山坡,才返身而上,騎馬去山穀深處拜謁李封。
守在山穀前的門亭衛士在檢查李封的請帖後,就予以放行。
從門亭到山穀內的聚集區域大概七八裡路,往來出入的車轍壓出明顯的兩道轍痕。
轍痕寬一尺左右,草皮枯死,露出沙土。
現在車轍濕滑難行,虞翻座下的駑馬踩踏草甸而行,既沒有泥水濺起,馬蹄也不打滑。
馬力快要衰竭時,虞翻抵達聚集區。
一名佩劍小道士見到虞翻,當即迎上去:“虞先生,請跟我來。”
“好。”
虞翻將馬鞭放回馬具裡,又從馬具裡掏出一捆細麻繩,用細麻繩與韁繩連接係牢後,就放任駑馬自行覓食去了。
這種濘?山雨隨時都可能消散,馬兒淋這樣的雨也不存在什麼危險。
放長韁繩,方便收馬。
小道士引著虞翻登上木樓,二樓內彌漫著石灰水的氣味。
虞翻進來時,就見李封正分類零散竹簡,一枚枚記載個人信息的竹簡被李封挑揀,看重的竹簡就放入木盤中。
這種時候虞翻沒有打攪,不多時李封完成了出征、留守人員的分配,對一名道士上:“盤中名冊謄抄一份,通知到本人,今日天黑前整理行囊,明日一早出發。”
“是。”
道士揖禮,上前端走木盤。
這時候李封起身抖了抖折疊的雙袖,展臂對虞翻邀請:“讓先生久等了,請入靜室相談。”
“院首,請。”
“先生請。”
兩人客套幾句,幾乎一起來到靜室門前,李封還是先一步進入。
靜室內,李封從木匣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香團,這是黑熊經常召喚出來的薄荷、艾草之類晾乾後磨碎,壓縮製成的丸團。
李封小心翼翼引燃,蓋上香爐,這才落座。
煙氣彌漫在靜室中,虞翻幾個呼吸後也精神放鬆,身心漸漸愉悅起來。
沒有什麼幻覺,他更沒看到什麼奇異的景象,僅僅隻是身心愉悅,腦海清明,思維順暢。
算起來,他們兩個人隻是短暫進入了黑熊首次使用白法力洗練自身時的狀態。
虞翻幾個深呼吸後,就問:“大司馬可是與河套諸胡交戰了?”
“是,就知瞞不過先生。”
陷入現在這種狀態裡,都思維快捷,不屑於撒謊、繞圈子,李封笑著回答:“河套諸胡知中原生變,以為大司馬後方不安,故索求甚多。大司馬為一勞永逸,這才征發我等先行北上。待秋收完畢,自會征發吏士。”
虞翻聽著也是感到驚詫:“大司馬竟然沒有征發關中吏士?”
他很清楚關中的軍事動員有多麼恐怖,關中各部整編的老兵部隊就有四萬兩千戶;加上後續解救的男女、太原、河東的死兵,以及北上關中的本部。
現在關中不計算徒有其表的郡縣,僅僅是百戶所就有三百二十八個,每個百戶所三百到四百戶,將近十二萬戶。
其中很多單身青壯沒有獨立計算戶口,百戶製度下最少可以動員出十五萬青壯。
這還隻是虞翻的初步估算,以關中現在吏士聞戰而喜的精神狀態,關中的動員效率、規模隻會比他計算的要高!
這還沒有計算各將保留的部曲,以及半從屬的匈奴、羌人。
後備兵員如此充沛,河套都開戰了,竟然還能忍住,沒有進行戰爭動員。
這讓虞翻感到陌生,這種陌生感之外則是一種恐懼。
難道黑大司馬真的不缺兵?
前線打仗,怎麼可能不缺兵?
說到底,這位黑大司馬到了現在,依舊在壓製。
壓製關中士人,關中諸將、關中諸將部曲改編的部隊。
包括遊學關中的士人,包括太多的,幾乎所有人!
而更恐怖的是,即便這樣壓製內部,黑大司馬依舊有把握戰勝河套諸部。
虞翻沒有去過河套,可他家學深厚,多少了解河套的地形。
河套諸部隻是個開始,吃掉河套後,打破平衡,未來勢必要與鮮卑人在這裡打的頭破血流,直到形成新的平衡、均勢。
這意味著,如果不能快速打疼鮮卑,那關中未來一段時間的精力都會限製在河套,難以關注關東、中原方麵。
就算打疼了鮮卑,暫時回師……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也會被關東、河套來回牽扯精力,以至於喪失入主中原的寶貴時機。
河套有什麼用?
征服鮮卑又有什麼用?
快速攻取中原,席卷天下,才是最快恢複太平的方式。
天下太平後,集合中國之力,鮮卑之流何足道哉?
虞翻心中焦慮,恨不得將黑大司馬一把撤下來,由他來操盤。
出乎虞翻的預料,他以為黑熊隻是動員了軍醫。
結果李封笑了笑,說:“大司馬先期調動我部之外,另有河東、太原二郡敢死兵六千,韓城礦徒照例先行征發,這便是一萬精銳步軍。有這一萬步軍,河套諸胡不足慮。”
李封也聽說過,河套諸部強在弓弩、步兵,騎兵與鮮卑類似,沒有明顯的優缺點。
而步兵,因為混合了羌部、漢邊民、敗軍的原因,河套的步兵戰術合漢羌之長,能硬撼鮮卑騎兵。
正是因為有強勁的步兵,李封懷疑這段時間消息持續向外擴散,讓漢胡雜居的河套諸部生出了取代之心。
鮮卑人不擅長攻城,可河套諸部不存在這個缺點。
語言又相通。
或許這幫人看來,黑熊能帶著六千人征服關中,再以關中征服匈奴;那他們也能做到!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李封講述了第一批次動員的兵力後,就問:“虞先生醫術精湛,又擅長易經,合該與我太平道有緣。”
“今大司馬糾合四方猛士掃除胡患,即缺猛士,也缺良臣,不知虞先生可能屈就?”
李封說著起身長拜,抬頭看虞翻:“還請先生同行,某願在大司馬麵前舉薦先生。”
虞翻聞言也不作態,當即站起來攙扶李封,做笑:“我來終南山之意,院首早已知之,何必如此相試?若得院首舉薦,此恩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