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臧霸不準備表露什麼明顯的喜好。
如果現在表現出對劉備的親善,未來黑大司馬與劉備決裂,自己豈不是要跟著劉備一條路走到黑?
至於把基業傳給兒子這種事情,臧霸想都沒想過。
現在的他,已經把家族威望提升到了某種極限;安安穩穩落地,比什麼都重要。
思維落定後,臧霸才傳見許慈。
許慈是個年輕人,但也年近三十。
他是南陽人,曾在北海鄭玄這裡學習深造;後袁譚攻掠青州時,許慈走海路避亂交州,與薛綜、程秉等人求學於北海劉熙。
袁譚入交州時王修同行,得知中原大變,很多隱居交州的士人紛紛北上。
許慈原本同王修一起要北上關中,結果在家鄉南陽遇到同學關係更好的孫乾,於是就在孫乾邀請下,在劉備這裡出仕。
兩人見禮之後,許慈就說:“國賊弑殺天子,如今天下之人恨不能得而誅之。”
臧霸聽了開頭一句話,就擺手說:“我泰山賊也,休要以大義說我。我敬重玄德公為人,若是講述人情,我或許還能出兵助戰。”
許慈愕然,驚異看著臧霸,沒想到臧霸這麼不要臉。
臧霸神情自若,舉杯示意後自飲自酌,說:“曹公的確時日無多,但對我終究有知遇之恩。我是盜賊出身,又追隨呂溫侯與曹公相持日久。但曹公不做追究有活命之恩,授我官爵,待我如似國士。我不能以國士相報,但也不能出兵討伐。”
看著恢複平靜的許慈,臧霸也是為難模樣:“我與玄德公雖有情誼,但不值得我恩將仇報。何況,如今曹公日薄西山,有垂死掙紮之狀,其麾下未散之兵馬豈可等閒視之?我麾下吏士,也都是父母所生血肉之軀,怎可因我一人之私情,而壞數千家丈夫、壯兒性命?”
看著企圖還要張嘴的許慈,臧霸收斂笑意:“我本良家子,漢室缺乏德行,朝廷郡縣之間奸臣惡吏當道。為救父親,我才遁入山野為盜。在忠孝之間我選了孝順,就請先生不要再用忠臣之義來說事。”
許慈聽了也是無奈,現在臧霸真的什麼都不缺。
何況劉備也拿不出來什麼像樣貴重物品,再說了,臧霸這種講究義氣、痛快的人,對金帛奢侈品缺乏認同。
良久之後,許慈就說:“明公振臂高呼,則青徐變色。如此可免去許多無謂的廝殺,能活人無數,此大仁德之事也。”
“這天下死的人夠多了,也不多幾萬、十幾萬。”
臧霸神態淡漠:“在我看來,我治下的軍民男女才是人,外麵的人與我有何關聯?我力量微薄,實難兼濟天下。還請將我的言論轉述於玄德公,我敬重玄德公、雲長公,請恕我私情深重,難以為天下公義、仁德而戰。”
“是,仆不敢更改一字,必一字不漏轉述於主公當麵。”
許慈也隻能長拜,臧霸卻說:“稍後我會手書一封,先生你遠道而來,還請安心用宴,恕我不能作陪。”
臧霸說罷舉起剛剛斟滿酒水的杯子,許慈也趕緊舉杯,兩人遙遙示意,仰頭一口飲儘。
隨即臧霸放下酒杯,起身拍拍手掌,對許慈笑說:“先生自便,不要與我客氣。”
這時候一隊歌舞伎從側門而入,天氣炎熱,十幾?身形豐腴的高窕女子薄衫做舞,還都赤足。
許慈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泰山特產,以往是侍奉泰山府君廟宇的神女。
天下大亂以來,各方廟宇祭祀都受到黃巾軍的衝擊,但一些傳統也得到了保留。
比如這類神女的選拔,許慈在北海求學時,就被孫乾帶著見識過神女滋味。
現在臧霸一出手就是十幾個,許慈頓時感覺這一趟沒有白來。
心中那點對臧霸的小情緒,也就須臾之間消磨一空。
隻是思維變遷之間,許慈就明白了臧霸的苦衷和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