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甕酒飲儘,孫權長呼一口酒氣,將酒碗倒扣桌上:“我適才夢到兄長,他恨我未能複父親之仇。”
周泰聽了不語,孫權又說:“我高估了許都天子的號召力,本以為北伐曹操深合軍心。未曾想孫賁依舊恨我,且目光狹隘。”
如果按計劃發動江夏之戰,就算滅不掉黃祖,也能通過這場戰爭樹立他與周瑜的軍事威望。
甚至能將孫賁、徐琨剪除掉一個,這樣內部就徹底穩固了。
可惜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孫權此刻神情平靜,格外冷靜:“事到如今,曹操、劉馥都不會容我。如今天下衣冠所患乃黑大司馬,劉馥率先稱王,如今又全據江淮。以我對曹操的了解,他會推動劉馥稱帝。傳國玉璽就在許都,他要推動此事,劉馥沒有拒絕的餘地。”
所以,他死定了。
孫權想到形勢變化的某種可能性,不由嗬嗬做笑:“還真是荒唐。天下竟因一人而聯合,但他們已經遲了。”
周泰抬頭用崇敬目光看著孫權:“明公?”
“我的時間不多了,也不知能否逃出這座囚牢。”
孫權坐正身子,他腿短腰長,跪坐時顯得格外高,略俯視看周泰:“我已看到衣冠南渡之日,他們絕非黑大司馬敵手。去點選親信之士,我們儘取馬匹錢糧,立刻出發直奔關中。”
“明公要棄軍獨走?”
周泰驚悚,低聲:“若是這樣,騎士出城十餘裡路便會潰散,或許有反噬之舉。”
“不是要棄軍而走,而是幼平你要率精騎出使關中,代我向黑大司馬請罪。”
孫權嘴上這樣說著,可周泰已經明白該怎麼操作。
周泰當即外出,略作準備就引兩名仆從進來打掃桌案碗碟。
一名仆僮進來後就脫衣,他們都是隨軍甲兵,隻是穿甲不方便伺候。
孫權也收拾了部分關鍵隨身物品,就穿戴仆僮的粗布短衣,對方也開始更換孫權的衣物。
現在孫權雖然還很年輕,但為了在形象上樹立威望,所以孫權胡須頗為濃密,故意積蓄大胡子。
就在今夜,孫權卷曲的胡須剃光,隻留兩撇精致髭須。
除非親近之人,其他人倉促之間很難辨認出來。
周泰引著偽裝後的孫權,又拿孫權簽發的公文、信物開始挑選他眼中可靠的衛士。
公文傳閱,許多人見是出使關中的命令,雖然心生敷衍倦怠,但也沒有多少抵觸。
其他管事的也沒有去找孫權詢問的舉動,誰都知道孫權近來心情不好,今晚又喝過酒。
現在去找孫權質疑周泰執行的軍令,那極有可能倒黴。
軍心本就不穩,這種時候被借腦袋一用實屬正常。
未及三更時分,周泰引著二百餘人騎乘近五百匹馬出城。
出城後,孫權一身皮鎧,隻覺得渾身舒爽起來,那種令他窒息的壓抑感蕩然無存。
論個人武力,孫權其實也非常的優秀。
隻是他的地位是繼承來的,反倒沒了那股白手創業敢打敢拚、大不了從頭再來的精氣神。
如今什麼都沒有了,那股被壓製的匪氣爆發出來。
二百餘人驅馬輕馳,出龍亢後沿著河流向上遊譙縣進發。
天明時分在一處十字路口向西而行,隨即渡河,順官道向汝陰進發。
抵達汝陰後,就能轉向西北,直奔豫州馳道樞紐之一的郾縣。
為避免被汝南的滿寵抓捕截獲,這二百餘騎一路輕馳時保存馬力。
隻要路上見到活人,立刻追殺。
就這樣,孫權險而又險的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