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八月十五,廣袤中原大地的夜晚格外明朗、透亮。
襄城城樓上,曹仁順著梯子攀登,坐在樓頂屋簷上。
又有幾個青年親兵將酒食盒子提到樓頂,頭頂就是即將圓滿的月亮。
不需要燈燭,曹仁可以看清楚碗碟菜肴,撕扯一條雞腿,將大半個雞身遞給三個親兵:“吃吧。”
親兵不敢多言語,抓了燉煮後稍稍煙熏製好的雞就撕扯,分成三份就大口吃了起來。
肥雞對曹仁來說也多多少少是個難得的食品,撕扯堅韌雞皮,又咬下口感結實的腿肉。
大口嚼著,他吞咽後又飲一口酒壓了壓,才側身回頭看城內。
城內營火稀疏,而城頭上每隔三十步就是一座營火,不時有持火把訓練的甲兵隊伍往來巡邏。
而再抬頭去看城外東南方向時,劉備大營也有營火燃燒,也不缺巡邏的甲兵。
曹仁最後目光向西,去看附近山崗上的營寨,營寨依照山勢走向而建。
雖然算不上險峻,但尋常的攻城器械也奈何不得營寨的柵欄、土牆。
再看山崗最高處的烽火台,沒有異動就是最好的消息。
曹仁又飲一口酒,垂眉瞥視城內宿夜的守軍。
大部分守軍都沾染了陽翟人的血,絕大多數人都在屠陽翟城時收獲頗豐。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各級軍吏已經沒了退路。
以劉備曆來的表現來說,隻要襄城被破,追究陽翟之屠,以劉備的性格一定會處死參與進來的大小軍吏。
所以不需要反複渲染、恐嚇,城內各級軍吏自會積極安撫兵士。
城破,他曹仁不一定會死,但跑不掉的軍吏頭目勢必難逃。
不愁這些人不效死力。
城外,劉備也是難眠。
一陣清脆馬蹄聲在霜染月夜裡很是動聽,劉備下意識走向大帳。
轅門外經過一陣檢查驗證,宋武一躍下馬邊走邊揉著大腿內側,整?人也累的氣喘籲籲。
有些行走不便,幾個白旄兵見狀上前攙扶,架著宋武去大帳。
大帳當值的百人督魏延正要去稟告劉備,不想就見劉備引著幾個人走來,就快步迎上去:“主公,是宋武,從東海回來了……狀況不妙。”
“準備飯食。”
劉備輕聲囑咐,帶著幾個白旄兵快步進入大帳。
宋武站不穩,整個人側身匍匐在地上,見劉備進來,就將攜帶的漆桶往前一推,也是放低聲音帶著顫抖:“主公,昌將軍敗績,全軍覆沒。”
劉備晃了晃,蹲伏伸手拿起漆桶遞給身邊人去拆漆封,就問:“何以戰敗?”
“六日前,昌將軍偵知夏侯淵撤兵在即,遂有意追擊、拖延夏侯淵,有伺機破敵之意。”
宋武梗脖子抬頭看劉備,咬牙切齒:“為我等所勸阻,不想又有奸細來報,說夏侯淵要設伏兵。昌將軍十分信賴奸細所言,遂出城追趕。我等也隻能率軍相隨,五日前,接連破伏兵兩陣後,昌將軍奮勇追擊,欲直搗彭城。”
說著宋武低下頭:“未曾想彭城東北,曹純所領虎豹騎設伏於泗水北岸蘆葦中,昌將軍左右隻有百餘騎,非虎豹騎一合之敵。昌將軍陣歿,戰旗傾倒,全軍大亂,我等死戰突圍。”
“那東海各縣如何?郯城如何?”
“東海吏民矢誌不降,郯城老弱婦孺登城而守。見城防穩固,末將這才星夜來報。”
宋武指著親兵抱來的漆桶:“這是參戰吏士口供。”
劉備點著頭:“且好生休養。”
宋武應下,劉備指揮白旄兵將宋武架起,往外麵小營區裡抬。
等劉備再返回時,徐庶也來到了大帳。
漆木桶放在桌案上,兩人閱讀裡麵積攢的各類口供,都是參戰軍吏的戰後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