澠池,入夜後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
城南曹軍營地,大多數軍士雨後勉強入睡。
今夜曹操難以入睡,他也清楚今晚大營人馬困乏最為疲乏,營地工事也不堅固、複雜,屬於虛弱時期。
隻要撐過今夜,再經過明天的增修和完善,營地宿夜、值守壓力就不像現在這麼大。
他待在大帳裡烤火,夜風吹刮,一些寒風順著隙縫鑽入帳內。
曹操攏緊衣袍,漸漸打盹假寐,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知道自己睡著了,但意識清醒,知道現在不該睡,但可就是這種狀態過於舒適,讓他不忍心睜眼。
巡夜吏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讓曹操立刻睜開眼,猛呼吸一口,坐正身子抓起邊上竹簡放在麵前做閱讀姿態。
很快帳門被許褚揭起,中領軍韓浩入內拱手:“明公,營中吏士穩固。”
曹操這才將手裡的竹簡看清楚,這是曹真、曹休的報功和檢首文書,他們分彆帶人襲擊澠池外圍的駐屯據點、烽火台,曹真斬獲最多,足有一百七十四級。
算上曹休、夏侯尚等人的斬獲,昨夜斬首接近五百。
經過對少部分虜獲的活口審問,可以確認之前他們什麼都不知情,也沒有什麼示警。
一切如常,就遭到曹軍襲擊。
順利的讓曹操感到有些不真實感,照著常理來說,甘寧的烽火台、斥候怎麼也能察覺一些。
可事實就是,整個澠池外圍的據點、烽火台真的失靈了。
因為這些守軍要麼忙著修築據點,要麼打草砍柴為過冬做準備。
持續不斷地勝利,已經讓關中兵麻痹大意,不認為夏侯?敢主動襲擊他們。
不止是這裡,關中各處基本上都是這樣,是以生產為主。
以現在的季節和氣候來說,都在為過冬的燃料而忙碌。
柴草儲備不足,冬日受凍的可是他們本人。
一些俘虜的口供更是讓曹操感到難以接受,有修在高處的烽火台發現了小股曹軍的行動軌跡。
但竟然認為是俘虜的曹軍或來投降的曹軍,所以沒有上報,更沒有示警。
總之,首戰累計斬首五百,已經很能振奮士氣了。
曹操合攏竹簡,囑咐韓浩:“務必警惕敵軍劫營。”
比起甘寧來劫營,更怕甘寧乘夜突圍遁走。
甘寧如果突圍西遁跑到陝津,那戰況就被動了,圍點打援的施展條件就苛刻起來了。
陝津是很大的渡津,也能算是關津;陝津與陝縣互為犄角,會限製攻城時的兵力施展。
尤其是陝津,能持續不斷獲得北岸的援兵。
而北岸是張晟率領的萬餘戶河內人,河內人與曹軍仇恨不淺,自會積極參戰。
戰爭拖延若無法取得有效突破,等大隊援軍抵達,那麼全殲、重創援軍的難度上升。
如果全殲援兵己方也傷個七七八八,那後果同樣致命。
曹操遣退韓浩,裹著鬥篷側臥在榻上閉上眼睛想要尋找剛才那種半醒半睡的感覺。
可遲遲難以入睡,就怕失眠導致第二天精神渙散,判斷力下降,不由略感焦慮。
幾乎很快,曹操就不需要焦慮了。
此時此刻,甘寧一雙漆皮履已被泥水浸透。
他雙手持戟步行在前,兩側是銜枚而進的一個個單獨進擊的百人隊。
抵近曹軍大營邊緣百餘步時,因為前半夜輕微降雨的原因,營內許多收集的乾柴被打濕,所以營火並沒有想象中的茂密、旺盛。
甘寧蹲伏在地吃麥餅,拿起水囊咕嘟咕嘟喝水。
臨戰之際,每?人隻帶了一枚鵝肉糜子製成的飯團,鵝肉打成肉糜做成丸子,用打成糕的糯米包裹這個丸子,就製成了戰場上能快速治傷、恢複氣力的特效軍糧。
再其他的肉食,除了風乾肉能隨時拌嘴外,是不能吃油大的肉,就怕腹瀉體虛。
粗糧、混合甜米酒的清水入肚後,甘寧又等了片刻,才戴好鎏金‘黑’字麵甲。
參與夜襲的一千二百人也都是簡單用餐補充水分後佩戴麵具,麵具是鑄造而成,除了囂張的一些軍吏、軍士會鎏金、鎏銀外,絕大多數都是灰鐵原色。
“敵軍夜襲!”
當甘寧持戟在前開路時,就聽前方黑暗處有人驚呼尖叫。
不等甘寧反應,他身後親兵加快前進,同時就有短矛投擲過去,立刻傳來幾聲慘叫。
幾乎同時,各處百人隊齊齊加速,喊殺聲響徹營地,隱隱約約在曹操耳際響動。
剛開始曹操還以為是幻聽,轉身換了個舒服姿勢。
這時候許褚特有沉重腳步聲急促而來,曹操瞪圓雙眼也是一骨碌翻身而起,抬手就去抓榻後屏風上掛著的倚天劍。
帳門被許褚粗暴揭開:“明公!敵將劫營!”
“看來甘寧也不過如此。”
曹操戴好金盔,嘴上說著,跟許褚走到大帳外,見一些軍吏、衛士已經湊近到大帳前,曹操眺望北麵一裡外。
本就營火稀疏,甘寧又沒有持火把,故而什麼都不清楚。
很快聚集來的虎士已經持盾組成可靠的盾牆,曹操才回頭說:“甘寧主持方麵重任,卻逞勇好鬥,可見彼無人可用啊。”
感慨之際,就見北麵營區越來越多的帳篷被引燃,火光越發明亮。
曹操不著急,眯眼凝視,左手按在劍柄,也漸漸用勁。
突然就見營壘側翼一支兵馬持火把而行,很快一分為二,一支人數略少繞行企圖斷劫營者歸路,另一支就在營區通道內推進。
見到曹仁這三千生力軍反應這麼快,曹操眼角露出絲絲笑容。
但很快,潰逃的曹軍從北麵而來,一些潰兵不聽號令撞到虎士陣列,虎士喝止不住,立刻以弓弩射殺,再敢靠近的就以矛戟紮死。
但潰逃之勢難以阻擋,如黑色浪潮一樣衝刷曹操大帳附近。
帳篷延燒的更快了,北麵守軍被徹底擊潰。
曹操見到一支金盔金甲的重裝步兵頭插白羽,徑直撞到了虎士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