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南京守備,節製南京諸衛所,負責南京留守、防護事務。
除了守備太監,無人能節製。因此論權柄,此時的朱國弼比徐弘基還要重。
至於南京的六部九卿……純粹都是擺設,除了提籠架鳥、擺弄花草,外加風花雪月,基本上就沒事可乾。
“雲逍子雖說是世外仙人,如今卻入了凡塵,總是要沾染人間煙火的。”
“這次江南的士紳們,為雲真人準備了足夠的心意,該有的排場有了,銀子、珍玩、揚州瘦馬。”
“伸手不打笑臉人,雲真人定然不會太過為難大家夥兒的。”
朱國弼不在意地一笑,神情頗為輕鬆。尛說Φ紋網
權貴們見狀,全都鬆了一口氣。
朱國弼看向身側一名白白淨淨的中年人,客氣地說道:“陳公公,你以為呢?”
這白淨中年人,正是此間主人,南京守備太監陳靖。
南京是大明留都,因此皇帝對南京的守備極為重視,除了派公侯伯坐鎮,還會派出一位守備太監,領下番官軍守備南京。
鄭和就曾經擔任過南京守備太監。
守備太監的地位,比守備南京的武臣要高。
在公堂上的座次排序,守備太監據首席,而協同者為侯伯則上坐,都督則側坐。
因此在南京,真正說話最算事的,不是魏國公徐弘基,也不是南京守備、保國共朱國弼,更不是應天府衙門,而是這個太監。
他是鏡園的主人,加上朱國弼的爵位是國公,因此座次才以朱國弼為尊。
陳靖嘿嘿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謫仙到了凡塵,同樣也是凡人,想必雲真人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況且有廠督王公公跟著一起,以前咱家沒少孝敬他老人家,總要買咱家一點薄麵。
一名士紳說道:“那就有勞陳公公了。”
陳靖擺擺手,“咱們都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也隻有齊心協力渡過這次難關,咱們往後才會有好日子過不是?”
朱國弼笑道:“陳公公說的極是。”
南京的守備太監和守備勳臣都這麼說,讓權貴們徹底安下心來,水榭內的氣氛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站在後方的一名士紳忽然說道:“據我所知,雲逍子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廠督王承恩在他麵前也說不上什麼話。萬一雲逍子要一意孤行呢?”
水榭再次安靜了下來。
“那,也隻有讓他知難而退了。”
一名正背對眾人負手而立的男子開口。
這人麵相儒雅,語氣中透著強硬與倨傲,嘴角掛起一抹輕蔑的笑。
這話說的極是狂妄,水榭內眾人神色齊變,卻無人開口駁斥。
那是因為他姓王,太倉太原王氏的王。
太倉王氏源出於太原王氏,自東晉遷入太倉,族中人才輩出,起於營商,盛於仕途。
其中最負盛名的,就是萬曆朝首輔王錫爵。
說話的這人,正是王錫爵之孫,此時王氏的當家人王時敏。
此人二十四歲就出任尚寶丞(管理皇帝璽印的官,後又升太常寺少卿官至太常寺少卿),後來稱病辭官在家,隱居鄉裡潛心畫作。
王時敏雖然並不熱衷仕途,卻畢竟是王家的當家人。
雲逍主政江南,將要對江南士紳開刀,王家作為江南一等一的名門望族,將會首當其衝。
關係到家族的興衰,王時敏此時已經不是什麼淡泊名利的書法大家,而是有著猙獰獠牙的士紳豪強。
王時敏之所以對雲逍抱有敵意,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曾師從董其昌。
“知難而退?”朱國弼苦笑著搖搖頭,然後歎道:“就怕雲真人不知輕重,不知進退啊!”
王時敏漠然一笑,“那可由不得人。”
正說話間,一名官員冒著大雨匆匆來到水榭外:“到了,雲真人已經到了街口!”
眾人無不肅然,慌忙起身,連傘都顧不得打,直奔大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