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有些愁，這軟綿綿好欺負的樣子，真不像皇阿哥。
他狠狠的摩挲一把胤禛的頭，那細細軟軟的頭發頓時支棱起來。
胤禛：？
發生了什麼。
佟貴妃戳戳他的憨腦殼，笑眯眯的抱著他回承乾宮。
而胤祉也被專人抱回去了。
一時間又剩下父子二人。康熙倒是挺享受這樣的親昵時光，但胤礽覺得有些無聊，不過還好，他是桃，獨來獨往慣了，也沒什麼不可忍受的孤寂。
胤礽以為，他的啟蒙就像是昨天一樣，張大人略提一提，也就罷了。
但今天張英板著臉走進書房，手裡拿著《三字經》，一板一眼的開口：“昨兒是試課，了解殿下的進度罷了，今兒才是正式開課。”
胤礽乖乖的坐在太師椅上，小小的身子努力板正，他的小短腿自然垂下，沒有著力點，難免晃晃悠悠的。
一身粉衣，更顯得人白白一團跟湯圓一樣。
張英上來就麵對暴擊，登時被可愛住了，但他清了清嗓子，一臉嚴肅的開口：“先掀開第一頁，重新開始學習《三字經》。”
“三字經短小精悍，朗朗上口，素來為國人所喜，三百千一直以來都是啟蒙的佳作……”
張英侃侃而談，好像回到了當年自己讀書的時候，他執著筆，一臉茫然。
沒有寬闊的廳堂，沒有德高望重的大儒，隻有被世人所指的百無一用是書生。
胤礽聽的很認真，就算嘴巴上說要擺爛，卻還是很尊重張英，隻要他說話，就很認真的傾聽。
“好了，可以休息一會兒了。”張英道。
畢竟小孩子精力短，真的一直教，反而什麼都記不住。
胤礽一聽，先是衝他露出個甜滋滋的笑，這才打算離開太師椅，但椅子對他來說太高了，他一時沒掌握好平衡，啪嘰摔到地上。
張英一驚，擔心他哭，趕緊上前來扶。
不成想胤礽自己慢慢爬了起來，拍拍自己胸前的灰，眼裡含了一泡淚，抽抽噎噎的哄自己：“保成乖乖，保成不疼不疼，沒事的哦。”
張英緩緩的又縮回手，心裡滿意的緊，他還以為太子會嗷嗷大哭，哭到他不知所措那種。誰知對方乖巧的自己哄自己。
誰能不喜歡。
胤礽癟著嘴，鼓著一泡淚，衝他拱拱手，這才出門找康熙求安慰去了。
“保成有事，保成疼。”畢竟是春天穿的薄，從太師椅上砸下來，確實挺疼的。
康熙把他摟到懷裡，輕聲問：“哪裡疼呀？”
“這裡。”他指指自己下巴。
胤礽昂著小臉，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生的白，下巴磕了個青青紫紫的大包，看著極可憐。
康熙頓時心疼了，輕輕用指肚碰碰那青紫痕跡，猶豫著道：“要不過幾日再上課吧。”
反正才三歲，揠苗助長也沒這麼早的。
胤礽搖頭，帶著哭腔，奶聲奶氣道：“不用，那張大人會傷心的。”
跟著他過來的張英聽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怎麼有這麼好的孩子。
他立在殿門口，見梁九功衝他搖搖頭，這才回南書房了。
“好，那就接著上。”康熙接過紅花油，給他塗上。看他疼的齜牙咧嘴，五官都皺在一起，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這孩子，真乖。
胤礽可憐巴巴的昂著頭，給自己打氣：“沒事沒事哦，隻要頭抬得高，眼淚它就得回去。”
康熙抱著他軟軟的小身子，笑眯眯道：“那今天給你放假，去玩吧。”
“哇哦～”胤礽頓時痛痛飛飛，歡呼起來，他抱著康熙的臉，叭叭親了兩口，扭頭就跑了。
“烏庫瑪嬤～”
“烏庫瑪嬤～”
受傷的胤礽怎麼能不來跟烏庫瑪嬤訴訴苦呢。
小朋友能有什麼煩惱，不過是想親親抱抱舉高高罷了。
太皇太後老遠就聽見聲音，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物件接他，一打照麵就嚇一跳：“保成怎麼受傷了？”
“哎嘿，保成是巴圖魯呢，摔跤自己爬起來，隻哭了一會兒哦。”
胤礽挺著小胸脯，得意洋洋的誇自己。
他拉著太皇太後的手，慢慢的往前走，笑眯眯道：“以後保成長大了保護烏庫瑪嬤！”
太皇太後被他暖的心都化了，小心翼翼的觀察他下巴上的傷，非得請太醫過來看，擔心他磕傷骨頭。
胤礽奶啾啾的撒嬌：“沒關係的。”
太醫看過，是說沒事，太皇太後這才放心下來，方才真是嚇壞了。
“多吃點好吃的，好好補補。”太皇太後露出慈愛的笑容。
正說著，就見外頭走過來一個穿著旗裝的婦人，胤礽好奇的看著，就聽老祖宗介紹說，這是皇太後，他該叫皇瑪嬤的。
“皇瑪嬤～”他先露出個甜滋滋的可愛笑容。
皇太後客氣的笑了笑：“是保成呀，長這麼大了。”
她向來深居簡出，鮮少在人前走動，而之前的太子年歲小，並不怎麼出乾清宮，而桃墩墩做桃子無聊慣了，現在多兩條腿，恨不得天天跑著玩。
胤礽好奇的昂頭看，一雙溫暖乾燥的手掌落下來，揉揉他頭上的小揪揪，溫柔道：“不妨你在，竟沒備禮物，趕明叫奴才給你送過去。”
“謝謝皇瑪嬤，不打緊。”他奶聲奶氣的道謝。
皇太後依依不舍的又捏捏他的小揪揪，想了想，試探的把他抱在懷裡。
香香軟軟的奶團子，乖乖的窩在她懷裡，把玩著她旗頭垂下來的流蘇，乖巧又可愛。
瞬間激發出皇太後爆炸的母性。
她這輩子嫁給福臨，十四歲當上皇後，今年四十，從未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不想要孩子也就罷了，可她想要，卻一直沒機會，福臨從不曾看她一眼。
姓博爾濟吉特氏，就是她的原罪。
而她的宿命，就是在寧壽宮了卻殘生。
可懷裡抱著胤礽，她又生出無限的勇氣來，如果說，從宗室抱個孩子來養呢。
太子抱在懷裡，軟軟的，滿滿當當的，好像能沁潤到心裡去。
感動的她幾欲落淚。
太皇太後見她情緒不好，便叫蘇麻喇姑帶胤礽出去玩，這才看向皇太後，溫聲道：“怎麼了？”
仁憲皇太後搖搖頭，看著粉團子消失在殿門口，這才思忖著開口：“想養個孩子，從宗室臣子家抱一個就成。”
她沒敢奢望皇阿哥，畢竟這宮裡對博爾濟吉特氏抵觸幾十年了，怎麼會讓皇阿瑪落在蒙古一族的掌控中。
太皇太後看著她通紅的眼睛，打趣道：“瞧瞧你，跟個大兔子一樣。”
她若有所思，這個來自科爾沁的侄孫女，為了家族放棄自己的一生，描補一二也是成的。
這麼想著，她便叫人請康熙來。
“怎麼了？”康熙笑著問。
這些時日因為胤礽常來，他和太皇太後的關係空前融洽，一聽說傳召，立馬就來了。
皇太後還有些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嘴，沒說話。
康熙看看她，又看向太皇太後。
“也沒什麼事，就是仁憲喜歡胤礽，瞧著就愛的不成，便想著也養個孩子，跟哀家商量，不拘宗室臣子家的都成，也算是承歡膝下，全一番心意了。”
老祖宗話說的漂亮，康熙思忖片刻，直接大方點頭道：“郭絡羅貴人肚子裡那個便不說了，再有下個有孕的，生下來就抱過來，您養著。”
郭絡羅貴人位份低，又是個低調不爭的，看著美豔絕倫，性子卻溫和的緊，給她個孩子傍身極好。
“好。”仁憲皇太後不住點頭，沒什麼不滿意的，一時也有些羞赧，跟康熙一處實在沒話說，便直接走了。
太皇太後看著她的背影，輕輕一歎：“這姑娘，一輩子蹉跎。”
康熙點點頭，宮裡頭蹉跎歲月的姑娘多了，可仁憲皇太後實屬其中之最。
事情商量好，就見胤礽噠噠噠的跑過來，小臉紅撲撲的，手裡舉著一束花，他雙眼亮晶晶的捧到太皇太後跟前，笑眯眯道：“鮮花配美人呀。”
頓時把老祖宗哄的合不攏嘴，就算年邁，被人誇美人也很高興。
他送出去一把，手裡還有一把。
康熙驕矜的抬了抬下頜，這一波怎麼說，定然是他的吧。
誰知——
胤礽水靈靈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左右看了看，疑惑開口：“皇瑪嬤呢？”他舉了舉手裡的花，也給她帶了。
老祖宗搖頭失笑：“回寧壽宮了。”
康熙寂滅的眼神中生出一抹微弱的希望，這人不在了，總輪到他了吧。
然小奶包特彆善解人意道：“叫奴才送到寧壽宮去，就說保成很喜歡皇瑪嬤。”
康熙希望落空，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本來打算抱他回去，抱什麼抱，他自己有腿。
誰知道一抬腿就被胤礽抱住腿，他甜滋滋的笑笑，雙眼亮晶晶的捧上自己的荷包。
“漂亮的貝殼。”
康熙心裡暖暖的，高興的恨不得咧嘴笑，麵上卻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慢吞吞開口：“哦，貝殼呀。”
但眼角眉梢都透露出笑意，繃都繃不住。
對胤礽來說，貝殼是最新鮮的小物件。
樹上的桃，永遠接觸不到海邊的貝殼，但是他辛苦收集的貝殼，願意全部都送給康熙。
康熙到底沒繃住，勾起唇角，一把把胤礽撈起來，放在自己肩頭，聽著他興奮的尖叫，不由得也笑起來。
“啊～”胤礽抓著康熙耳朵，興奮的要命。
“嘶，輕點。”被抓疼了。
胤礽就改成抱住康熙的頭，指揮他快快往前走。
能被父親舉在肩頭，就像是桃子結在樹乾上，令他特彆的有安全感。
“衝鴨～”胤礽奶裡奶氣的聲音傳出好遠。
等走到乾清宮門口的時候，胤礽突然想起來，自己不是要回來，還有好多地方沒去。
他掙紮著下來，跟康熙揮揮手，一溜煙又跑路了。
康熙手裡拿著貝殼，看著那粉嘟嘟的小團子消失在夾道上。
“皮猴。”他笑罵。
胤礽頂著自己青紫的下巴去尋胤褆，給他看自己巴圖魯的證據。
“看，磕這麼狠，沒有哭哦。”胤礽給他看，奶唧唧道：“保成是不是很厲害？”
胤褆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神，笑眯眯道：“保成真是小巴圖魯，太棒啦。”
他心裡歎，怎麼傷成這樣，奴才們都是怎麼照看的。
麵上卻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讚歎不已。
胤礽嘿嘿笑了。
“保成還跟皇阿瑪說了，讓惠娘娘多來看你，小朋友就是要額娘疼的呀～”他軟乎乎道。
他也想讓桃媽媽疼，但是桃媽媽不在。
胤褆眸光閃了閃，一臉震驚：“是你說的？”
而在此時，門外又響起女人驚詫的聲音，和胤褆的重疊在一起：“是你說的？”
胤礽抬眸，就見惠嬪提著食盒，款款而來。
聽見兩人說話，就立在外地。
“啊？嗯。”是他說的。
惠嬪心裡更加不是滋味了，看著他下巴上青紫的痕跡，皺眉：“奴才們怎麼伺候的？這麼白嫩的孩子磕成這樣，該拉出去打一頓才是。”
她想問他疼不疼，卻有些繃不住。
一抬頭看見書房架子上的星光瓶，便歎了口氣，拉著胤礽肉肉的小手，低聲道：“抹藥了沒？”
胤褆望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沒忍住嘿嘿笑了起來，他就說，沒有人能抵擋桃墩墩的美色。
惠嬪聽見他的笑聲，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聽見胤礽說抹了紅花油，仔細打量見確實有抹藥的痕跡，手卻舍不得鬆開。
她的胤褆，打小就被送出去，她還沒過額娘的癮，而胤礽正是三歲多，能聽懂大人的話，能反饋給你，卻還有幼兒的軟萌。
不像胤褆，性子已經長成了，硬邦邦的。
根本不會軟乎乎的撒嬌。
也不像胤礽，手肉肉小小的，可愛的緊。
罷了，她還不如一個孩子。
“仔細些，磕著多疼。”她沒忍住又叮囑一句，看著胤礽呲著小米牙對她笑，不由得輕歎口氣，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孩子。
要是她的就好了。
胤褆隻會跟她硬著乾，氣不死她不罷休。
把食盒拿出來，把點心乾果都擺出來，這才笑著道：“過來給你送點東西，你吃著好吃下次再送。”
其實頭所什麼都不缺，佟貴妃掌著宮務，她做事妥帖，不肯留人話柄，禦下也嚴，鮮少有偷懶耍滑的情況出現。
可她就是想送過來點東西，看著胤褆吃，心裡就高興。
她放下就走了。
胤褆依依不舍的看著她，會抱著胤礽貼貼的額娘看著格外柔軟，他也想被抱抱。
正想著，就見惠嬪一腳快踏出門檻，卻被胤礽用小手拽回來。
指著他，奶聲奶氣道：“抱他！”
胤褆怔住，惠嬪也怔住。
時下講究七歲都是大孩子，而胤褆回來剛好七歲，翻了年八歲，她好像，頂多扣住他肩膀，鮮少抱他。
胤褆立在原地，心跳的很快，他渴望被抱一抱，又擔心希望落空後的尷尬。
刹那間，他臉上掛出笑，溫和開口：“沒關係，我長大了。”
可瞬間，他就被抱住了。
額娘的懷抱，很溫暖，帶著兒時渴望的味道，把他籠罩其中。
缺愛的孩子，一個擁抱就感動的幾乎落淚。
惠嬪也有些不是滋味，看著到她胸口那麼高，生的小牛犢子一樣壯實的孩子，抱在懷裡也是細弱的。
“保清。”她輕聲叫他的小名。
胤褆鼻尖一鬆，沒忍住掉眼淚。
他的小名，很久沒被人這麼溫柔的叫過了。
彆來臉不想被看到脆弱的樣子，卻見桃墩墩已經歡快的跑路了。
室內隻剩下母子二人。
胤褆臉紅的要滴血，惠嬪也紅了眼眶。
她鬆開懷抱，拍拍胤褆的肩，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沒錯，胤褆作為長子，不比胤礽差什麼，如果他不能做到極為優秀，將失去皇阿瑪傾注的目光。
可他們都是孩子，整日癡纏在一起，不懂這些利益糾葛。
罷了，就這樣吧。
“好好讀書布庫，額娘要檢查的。”
可以不跟太子彆苗頭，但他必須優秀。
胤褆抿著嘴點頭，這個他能接受。
春日風暖，胤礽背著小書包走在路上，難免有些熱，他又想脫鞋子了。
小朋友能有什麼煩惱，不過是皇阿瑪把泥坑填上，讓他生無可戀罷了。
想想去看胤禶，這個小奶包現在不知道什麼樣了。
想想那拉貴人他就鼓起臉頰，是個心中有點成算的，但手段卻不行，孩子剛生下來就弄身邊的大宮女，生怕彆人不會對孩子下手。
宮裡很安全，有各種製度來保證孩子的安全。
宮裡也很不安全，那麼多皇子公主湮滅在後宮，連點水花都沒有。
他到了一看，那拉貴人正坐在窗前曬太陽，客氣的打了聲招呼，就去看胤禶了。
小奶娃剛滿月，不複之前醜醜的小青蛙模樣，已經長開些許，奶呼呼肉嘟嘟，握著小拳頭酣睡。
幼崽總是惹人憐惜的。
胤礽呼吸都放輕了，躡手躡腳又出去。
等回乾清宮後，他就又餓了，可憐巴巴的看著康熙，拍拍自己軟軟的小肚皮，努力的吸住，小小聲道：“皇阿瑪，餓餓。”
康熙搖頭失笑：“知道了。”
說完就叫奴才給他拿蜜橘吃，他愛吃這小玩意兒，不過快過季了，馬上吃不到，現在庫存的那些已經想乾巴。
胤礽乖乖的接過，自己一點一點的剝，還認真的把白絲撕掉，這才踮著腳尖舉起蜜橘給康熙吃。
“皇阿瑪先吃。”
康熙一怔，就這他的手一口吃掉蜜橘，笑眯眯問：“不是你餓了嗎？為什麼要先給皇阿瑪吃？”
胤礽笑的眉眼彎彎：“因為皇阿瑪真的讓惠娘娘去看哥哥了呀。”
“這是獎勵。”
康熙咽掉甜滋滋的蜜橘，也跟著笑：“有獎勵拿，皇阿瑪真開心。”
“能給皇阿瑪剝蜜橘吃，保成也很開心。”
胤礽奶唧唧的往他懷裡蹭。
抬眸的時候突然定住：“這是什麼？”
康熙咽蜜橘的時候，喉結滾動，被他看見了，就好奇的用手戳。
胤礽摸自己脖子，軟軟滑滑的，根本沒這個，不由得紅了眼眶，他和皇阿瑪不一樣。
“這是喉結。”康熙無奈，昂著頭伸著脖子跟火烈鳥一樣湊過來，哄他：“你摸摸，男人都有，保成長大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