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嘴裡的茶登時嗆住了，他幽怨的瞪了胤礽一眼。
胤礽嘿嘿笑起來，樂嗬嗬道：“皇阿瑪好玩嗎？”
聽他這麼說，又見爺倆互動，福全頓時明白過來，他沒看錯，這就是太子。
他又趕緊請安。
胤礽聽著康熙的介紹，知道他是自己皇伯就也乖巧請安。
前頭那幾個兄弟裡頭，和康熙關係最好，又最得信任，他性子相對沉穩，就像個溫和的大家長。
兩人見過禮後，福全這才開始稟報，他作為康熙最大的的耳目，什麼都要管一耳朵。康熙聽著，對局勢有個大概了解，他類似的耳目眾多，並不會偏聽偏信。
胤礽也在聽，他聽的大眼睛瞪的溜圓。
實在太有意思了。
等稟報完，他這才看向福全，好奇的打量著他，年紀比康熙大一歲，瞧著也差不多，兩人神色和氣質都比較像。
屬於溫和端方那一類，看似溫柔實際有自己的原則。
“臣告退。”福全風度翩翩的告退。
胤礽好奇的看著，窩在康熙懷裡當掛件。
“怎麼不出去玩？”他皮的時候會很生氣，等真的不動彈，又擔心他哪裡不舒服。
“想跟皇阿瑪在一起。”他覺得康熙身上的氣息不太對，有點想生病的樣子。
有他在身邊，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在他來不及出現病況的時候，慢慢就會好轉。
“哦。”康熙慢吞吞的應一聲，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樂開了花。
這崽崽終於想起來他這個老父親了。
每天吃飽就往外跑，擦嘴無情。
他一腔老父親的慈愛之情滿的快要溢出來，決定教他畫畫。
“來，這樣執筆。”康熙給他示範。
那筆在康熙手裡正好，在胤礽指間看著就特彆大。
胤礽學著康熙的樣子捏筆。
“對，真棒。”
“再這樣……”
“那樣……”
康熙教的很認真，筆鋒的起承轉合，都認真的教授，胤礽學的也很認真。
“這樣對嗎？”胤礽問。他昂著頭，乖巧的看著康熙，開始吹牛：“就這，這不是有手就行。”
康熙冷笑，當即給他展現個難的。
這一遭，著實把胤礽難住了，他的腦子記住了，但是手不聽話。
畫出來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樣。
“嚶。”他哼唧著撒嬌。
康熙看了卻有些震驚，不過教一遍罷了，就能學個八九不離十，看來他的記性真的很好，就是沒有胤褆那踏踏實實愛讀書的勁頭。
不過年紀小，問題不大。
教了個比較難的，康熙就忙去了，他笑著想，這一遭，足夠他折騰了。果然，胤礽也是不服輸的性子，一直在認真的想要畫好，跟這個對上了。
等狼心忙完過來，就見滿地的紙，胤礽抽抽搭搭，可憐巴巴的一邊哭一邊畫，但手下展現出來的，漸漸的有點味道了。
這才短短一個時辰。
康熙震驚，他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這個孩子，真真的叫他驚喜不已。他真厲害，長大後，肯定會做一個他期盼中的明君吧。
“胤礽。”康熙聲音柔的恨不得滴出水來。
“皇阿瑪。”胤礽抬頭看他一眼，又接著畫。他覺得很有意思，筆尖一動，手裡的宣紙便呈現出一種漂亮的色塊。
“桃花樹嗎？”康熙盯著那繁茂枝丫上頂著的桃子問。
胤礽點頭，他珍惜的捏著話，笑著跟他介紹：“這就是桃媽媽。”
上麵有一個圓嘟嘟的桃子，白裡透粉，可愛極了。
“這是保成。”他道。
其實畫不怎麼畫的出來，桃媽媽遮天蔽日，而他掩藏在枝葉中，小小一個。
康熙悶笑出聲，笑眯眯道：“保成看著豐潤多汁，很好吃的樣子。”
胤礽一本正經的點頭：“可不是，吃一口長生不老。”
他厲害著呢。
康熙哈哈大笑，揉著他頭上的小揪揪，笑眯眯問：“那現在給朕啃一口？”
胤礽：“要是有用，咱倆一起啃。”
看著桌上的畫，康熙想，他上輩子怎麼欺負這棵桃花樹，才惹得這輩子有個自稱桃子精的崽，一直收拾他。
“嗯嗯，小桃子精保成？”他輕笑。
胤礽笑的彎起眼睛，皇阿瑪終於相信他是桃子精了。“桃子精就是要白白胖胖啊，所以保成能修好有六碟點心嗎？”
“不能。”康熙拒絕。
胤礽垮下臉，真是嚴厲的皇阿瑪。三歲半的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不過想多要點心吃罷了。
卻不知康熙心裡都快笑抽過去，前兒因為一口吃的，看他手相看成烤全羊，今兒因為一口點心，編了個桃子精的故事。
“給。”康熙把碟子推了推。
在胤礽沒有注意的時候，他已經備好點心，就等著他來吃了。
胤礽眼前一亮，樂滋滋的接過，抱著就開啃，小嘴巴一裹一裹的，跟小鬆鼠一樣，一塊點心很快就沒了。
“皇阿瑪真好，保成最愛皇阿瑪了。”胤礽腮幫子鼓鼓的，說話都聽不太清楚。
康熙眉眼柔和，含笑替他擦了擦嘴角，看著他滿足的彎起眼睛。
胤礽感覺康熙沒啥事了，吃完點心就跑路了。
康熙：……
剛才還說愛他，這轉臉就跑了個沒影，方才的溫柔就像是一場夢。
嘖，渣娃。
康熙一邊罵，一邊唇角的笑意下不去。
胤礽走在宮道上，他在想找誰玩去，胤褆要讀書布庫，胤禛還小，能說的上話又有時間能一起玩的就隻有胤祉了。
剛到宮門口，他就遲疑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聽著那幼兒的奶音，他驚住了。
如果他內心記錯，他剛把三字經的釋義聽完，師傅正在摳細節，而胤祉已經開始背詩經了。
他邁過門檻，立在門口聽了片刻，深深的覺得自己有被卷到。被哥哥卷的找不到北，又被一歲半的弟弟卷的亂七八糟。
看見他立在門口，榮嬪麵上的嚴厲之色一收，笑眯眯問：“進來玩。”
胤祉還在搖頭晃腦的背，他自己也喜歡。
“三百千，他都會了？”胤礽撓著頭問，這麼小的娃娃，才一歲半，話都沒怎麼說明白，卻能咿咿呀呀的背書。
神童，必須神童。
榮嬪驕矜一笑：“是，前兒都背過了，這才開始背《詩經》。”說著她含笑問：“你背到什麼程度了？”
“榮娘娘，你這麼漂亮的嘴巴，為什麼說出這麼冰涼的問題？”胤礽撅著嘴，鼓著肉嘟嘟的臉頰，謝謝了，他剛學完《三字經》。
被胤祉卷的風中淩亂，他頓時滅了玩鬨的心思，蔫噠噠的回乾清宮去了。
“皇阿瑪，胤祉都會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了！”
聽著他奶裡奶氣的聲音，康熙將思緒從奏折上拔/了出來，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片刻才反應過來：“三百千都會了？”
胤礽點頭，一臉驚歎。
才一歲半！多厲害。
視線轉到自己身上，他每天就惦記著吃和玩，心裡再沒有彆的事。讓他卷起來，想都彆想。
他就要慢慢的，按部就班的。
“你也學起來？總不能被弟弟比下去？”康熙不確定的說。胤礽還沒四歲，啟蒙已經算早的，完全沒必要再早些。
“倒也不必。”胤礽拔腿就跑。
皇阿瑪這個提議太可怕了。
剛一出去，就碰見了張英，看著對方溫和的神色，他乖巧的問安。
“該到上課的時辰了。”張英溫聲道。
他勵誌於做嚴師，可太子太乖巧太可愛，到底沒繃住，現在也嚴厲不起來。
“好～”胤礽乖乖應下，去書房坐在小椅子上，坐的端正，就等著張英上課。
張英滿意極了，差點又沒繃住笑出來。
“今天開始學千字文，您打開書……”他不疾不徐的聲音響起。
胤礽挺直脊背，聽著張英先讀一遍《千字文》，又通講了一遍釋義。
春天來了，一上課就困的很。
揉了揉眼睛，他可憐巴巴的抬眸，真的快撐不住了。張英見他困的眼角都泛出水意，鼻頭也紅紅的，不由得笑了。
“咳，今天就講到這裡。”
他最終沒忍住，提前結束教課。
胤礽登時精神起來，乖乖的行禮，這才昂著頭，奶聲奶氣的問：“先生不會覺得困嗎？”
張英搖頭：“臣一拿到書便覺得精神百倍。”
胤礽：……
牛。
他揮揮手，這才噠噠噠的跑路了，一路跑到慈寧宮，奶聲奶氣的問太皇太後：“皇阿瑪當初讀書會犯困嗎？”
這麼久遠的事，哪裡還記得。
看著胤礽期盼的眼神，太皇太後認真開口：“對，你皇阿瑪那時候也會打瞌睡，但他很厲害，忍住了。”
胤礽眼睛亮晶晶的：“哇哦～”
他瞬間心滿意足，原來不止他會打瞌睡。
正說笑著，就見皇太後也過來，見他也在，登時臉上笑出花來，笑眯眯道：“保成也在呀。”
她立馬回身，叫身邊奴才去拿禮物來，她都備好了，想著給他送去，但一直找不到機會。
現在碰上了，就是現成的。
太皇太後看了難免笑，朗聲道：“可不能給他了，近些日子他收禮物收到手軟，常寧和隆禧比著給他送，再有各宮的主位。”
幾個跟他關係好的，都覺得跟他關係天下第一好，誰都不肯退後一步，要當那個送禮物最貼心最豐厚的，這就比起來了。
恨不得拿禮單子出來詳細問問。
皇太後一聽也笑了：“那比不得比不得，年歲到底大了，不知道孩子喜歡什麼，都是想著備的。”
胤礽正在喝水，聞言也笑。
“隻要是皇瑪嬤送的，孫兒都喜歡。”他嘴巴很甜，過一會兒又軟軟的加了一句：“不是曆年狀元題集都成。”
被徐元文統治的恐懼，有一說一，真的很恐怖。
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相視一笑，都忍俊不禁。
“先前萬歲爺說後頭一個孩子給你，沒多久就爆出宜嬪有孕，她生的好看，性子也好，想必孩子也極好。”
太皇太後拍了拍皇太後的手，她說真的命苦，在這深宮寂寂幾十年，好在馬上能有個孩子，倒是極好的。
“是，到時候不知宜嬪能否割舍。”皇太後還是有些顧慮的，畢竟宜嬪得寵，性子又潑辣。
“那就要看她是要孩子還是要寵愛了。”太皇太後倒是不在意。
皇太後也就不說什麼了。
胤礽在邊上聽著，應該會給的吧，鬨沒鬨不知道，這後宮裡頭的公主阿哥，鮮少有在親額娘身邊養的。
宮裡頭幾個，大阿哥胤褆在宮外養著，七歲回宮後就在頭所。他打小喪母，自幼跟著康熙。而胤祉倒是跟著親額娘，那是人家生母生了太多孩子，又隻剩下這一根獨苗後的恩典。
胤禛一生下來就被佟貴妃抱走了。
康熙朝能在親娘身邊長大的真不多，曆史記載真沒幾個。基本上不管公主還是阿哥，生下來就被嬤嬤抱走了，就算不養在彆人跟前，也養不到自己跟前。
“先前想著把萬黼給你養，但他三天兩頭的沒斷過藥，就歇了這條心。”太皇太後惆悵一歎。
胤礽聽見萬黼的名字，不在九龍奪嫡的範圍內，年紀又大，那就是沒了。
“真可憐。”皇太後道。
胤礽出來一趟，又帶著一堆禮物回乾清宮，美滋滋的哼著小曲。
這小子是怎麼做到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打哪都有人稀罕他。
後來想想。
哦，他愛新覺羅·玄燁的崽。
那沒事了。
很正常。
“過來。”康熙招招手，捏捏他頭上的小揪揪，這才含笑問：“誰給的？”
胤礽小嘴叭叭的，把烏庫瑪嬤和皇瑪嬤的聊天學了一遍。
“會給的。”康熙失笑。
至於給不給，胤礽並不怎麼感興趣，他這會兒正在擺弄著小金魚，真純金打製的魚，可可愛愛的。
“好好看。”他舉著小金魚，放在康熙手裡，笑眯眯的說吉祥話：“祝皇阿瑪年年有餘！”
康熙登時笑了，掛在自己荷包上，拍了拍給他看：“這樣？”
胤礽點頭。
他卻不知道，不過半日功夫，宮裡宮外都知道了，太子爺送萬歲爺一個小金魚，就掛在荷包上，稀罕的跟什麼一樣。
“胤礽這小子說了，要祝朕年年有餘呢，也不知哪裡學來的。”
“害，小孩子覺得金魚好，非得叫我帶上。”
“你想想，朕能稀罕這個？”
“不過一條小金魚罷了。”
他見人就拍荷包，等彆人看過來，就把話題引到禮物上，再說說太子送的，然後以上話語隨機組合。
他在心裡樂，你們巴巴的給太子送禮物，沒用，最後還是朕最得太子心，沒瞧有點好東西，都送來給他了。
康熙炫耀的心滿意足。
他邁著八字步，恨不得走出驕傲的步伐來。
卻不知——
大孝子雖遲但到。
他前腳炫耀完，後腳就發現，後宮裡頭不說人手一條小金魚，那也是各色小玩意兒齊全。
各種金製的小掛飾，胤礽跟批發一樣到處送。
特彆雨露均沾。
但康熙不知道，他第二日打算接著炫耀的時候，就沉默的發現，大家腰間突然都掛上了各種小玩意兒。
康熙：？
旁人不敢在他麵前顯擺，就學著他的樣子，拍了拍腰間荷包。
康熙憋著沒問，擔心得到自己不愛聽的答案。
等回乾清宮後他就拎著胤礽的耳朵，把他拎到跟前，盯著他的眼睛問：“那小金魚你還送誰了？”
胤礽被拎的莫名其妙，他鼓著臉頰，可憐巴巴掰著手指道：“烏庫瑪嬤和皇瑪嬤送的壽桃。”
康熙在心裡點頭，還不錯。
“佟娘娘、榮娘娘、惠娘娘……”他挨著熟，年輕貌美的妃嬪就送的小蝴蝶、小花朵這種。
康熙又點頭。
“哥哥、弟弟送的小金弓。”
不錯。
“那朕這個什麼意思？”康熙問，心裡有些期待。
就聽胤礽隨口道：“就是彆人不要了，還剩一個，就給你了。”
康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想，他是個成熟的皇阿瑪，不能打人。打人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孩子多乖，打了多不好。
看著胤礽懵懵的眼神，康熙露出一抹獰笑，緩緩舉起巴掌。
胤礽慘叫一聲，竄起來就跑：“皇阿瑪不是說我是你最愛的崽嗎為什麼又要打桃？”他吭吭哧哧的爬門檻，頭一次覺得乾清宮門檻高的離譜。
聽著康熙腳步越來越近，他猛然一用力，靈活的竄了出去。隻要我跑的夠快，巴掌他就追不上。
康熙見他跟猴子一樣，三兩下就竄上樹，差點沒憋住笑了。
“下來。”他目光黑沉沉的。
胤礽眨著長長的睫毛，奶裡奶氣的聲音也格外軟，甜甜的撒嬌：“那皇阿瑪不打好不好？我剛才說的都是假的，其實那是我最愛的小金魚，所以才送給你的，我最愛皇阿瑪了。”
他眼巴巴的看著康熙，哼哼唧唧的撒嬌：“你想想，你的是昨兒送的，他們的是今兒送的，怎麼可能剩下的才給你？”
康熙神色鬆懈些許，勾著唇角，冷笑道：“朕閒著也是閒著，打打孩子罷了，哪需要理由？”
胤礽鼓了鼓臉頰，小心翼翼的衝他伸出手：“皇阿瑪抱抱，保成愛你。”
陽光正好，微風徐徐。
風一吹，便有花瓣落下，落在他臉上，漂亮的像是小仙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