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椅的一個壞處就是想倒的時候不一定倒得下去,而密涅瓦身為神明所塑造的夢中環境最大壞處是細節太過清晰真實。所以,當她想往後倒的時候,林?施施然伸出一隻腳踩住椅子腿,就讓小丫頭懸在半空,上下夠不著。
“我看過一部關於夢境的電影,說是一個人在睡覺時身體突然下落,就會從夢裡驚醒;你在夢裡下落,也能驚醒麼?”
林?彎下腰,俯視著雙手捂眼的密涅瓦,正好與她從手指縫裡偷偷看出來的視線對個正著。居高臨下的滿滿威壓感,就像一隻貓麵對嘴邊的小耗子。
密涅瓦的小手“刷”一下就放了下來,目光畏畏縮縮地四下亂晃,又看到躲在林?身後探頭探腦的羅絲,立刻滿腹委屈地控訴道:“羅絲,你出賣我!”
“我不是,我沒有……”羅絲嗖地躲回門外,否認的聲音全無底氣;她著實沒法為自己辯解,隻能在心裡說“你哥哥給得太多了。”
“不許裝瘋賣傻扮可憐,你給我解釋解釋,那個是怎麼回事?”林?一手指著書桌前兩耳不聞身旁事、兀自奮筆疾書的“自己”,另一隻手按著小丫頭的腦袋讓她麵對自己;“什麼叫‘作業加倍’?什麼又叫‘加深記憶’?”
密涅瓦哪敢回頭,忽閃著大眼睛繼續裝傻:“什麼那個?哥哥你說得什麼呀?”
隨著她無辜的聲音,書桌前的“林?”如夢幻泡影般破碎,隻留下滿桌滿地的作業紙。
緊接著,整個房間乃至整棟彆墅都開始震動、搖晃;地板傾斜,羅絲第一個站不住腳,“哎喲”一聲就坐到地上。
房間裡憑空刮起一陣超級颶風,包括書籍在內的所有陳設在空中飛舞;天花板上的吊燈發出刺耳的爆鳴,原本明亮的燈光轟然破碎,化作無數個細碎的光點。
下一刻,天花板徹底解體,露出頭頂蔚藍的天空;緊接著解體的是四周牆壁和地板,破碎的建築殘骸、房間裡狼籍的陳設、乃至八十多件精光湛湛的聖衣都被一股強大吸力卷上天去,消失不見。
夢境裡的一切都在飛速消失,包括搖椅和搖椅上的密涅瓦。
林?習慣性地伸手,想揪住小丫頭的後脖領子,結果手從她身上徑直穿過,撈了個空。
當夢境主人的身影也從夢境中消失時,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混沌;林?腳下一個趔趄,再站穩時人已經回到了自己夢中那個莊園。
回頭看去,隻見羅絲尷尬地笑笑,衝林?擺了擺手,往莊門外跑了兩步,就再找不到人影。
林?氣急,跑得了和尚你還跑的了廟?當即退出夢境就要去小丫頭臥室抓人;結果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又決定等天亮了再說。
不料他這邊未有動作,密涅瓦卻行動力十足。從夢中被“嚇”醒後,她翻身下床穿戴整齊,左右看看,什麼也沒帶,隻一把抓起鳥架子上昏昏欲睡的菲尼克斯,出了房門就往樓下跑;結果剛下樓梯,就看到客房門打開,卻是羅絲聽到樓上走廊的腳步聲,從裡邊走了出來。
兩個在夢中相識,卻從未在現實裡碰過麵的好朋友麵麵相覷;密涅瓦先反應過來,跳著腳指責道:“你你你,你出賣我!”
羅絲垂著頭不敢麵對指責,悄聲為自己辯解:“我不想的,但是,我都被抓到你家裡來了。”
跑也跑不了,你哥哥開的價碼又高,這麼好的買賣多少年都碰不見一回;不賣了你實在天理難容,我弟弟將來知道了都要怪我的。
“你就不會在夢裡跟我說一聲嗎?”密涅瓦委屈巴巴,欲哭無淚。
羅絲自知理虧,不敢再多說什麼,隻安慰道:“你隻是惡作劇,而且是在夢裡惡作劇,你哥哥不會怪你的。”
“不,你一點都不了解他。他就是個暴君、大魔王、小氣鬼……”密涅瓦言之鑿鑿,“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羅絲眼睛瞪得滾圓;這麼點小事也值得離家出走,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她上下打量了兩眼,滿腹狐疑地問道:“你就這個樣子,離家出走?大半夜空著手出去,隻帶著一隻鳥你能走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