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奇揉捏眉心。
“你昨天摸出塊玉牌,當真好大名聲,下午來武館學武的學徒猛增!我和向師弟一整天什麼沒乾,什麼沒教,光顧著安頓新學徒。
到傍晚一數才知道,招了一百三十六個!武館裡都安排不下,就這樣,吃完晚飯還有人來!
算上今天的,來學武的新學徒有兩百一十六位!裡頭一半多是外鄉人,今天趁著有拍賣會才請假休息半天,估計現在還有人去報名。”
向長鬆笑問:“師弟你猜猜,他們來報名問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梁渠故作不知:“猜不出來。”
“哈。”向長鬆清清嗓子,拿腔捏調,“請問,給梁水使啟蒙的楊氏武館,是不是這家?”
徐子帥哈哈大笑。
梁渠撓撓臉頰。
越王到來,整個平陽府裡罕見盛事,加上義興鎮鄉民自來水,自己無形中給師父猛猛打了一波廣告。
甚至不局限平陽府城和周邊數鎮,包括離得近的大縣。
隔開縣域,雖說距離有些遠,但出得起錢,是能住宿武館的,三個月不回家,不是什麼大事。
“多出來的學徒怎麼安排?”
“能怎麼安排,師父找龐館主商量一番,安排了一部分住過去,實在待不下的,就排到下個月。
咱們武館繼續擴張,師父叫了一大批工匠,準備再建兩畝的長排屋,修第三個演武場。
伱不是有個同鄉林鬆寶嗎?
他如今是二關武者,和李立波,陳傑昌一樣,河吏和武館裡兩頭跑。”
“那我回去找我鎮上的武館主商量商量,應該能安置一部分。”梁渠道。
義興鎮上有三家武館,肯定有不少空房。
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賺一份住宿錢,三位武館主應當不會拒絕。
“行。”胡奇沒有拒絕。
說到武館招人,梁渠想到一茬。
“師兄,此前我說過的,和書院一起合辦的事,做的怎麼樣了?”
越王到來屬於意外狀況,此前沒人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諸多大族進入平陽府,兩位師兄曾為武館如何與其他“包分配”的武館競爭而愁眉苦臉。
梁渠給的建議就是先同上湖書院合作,教識字,暫時提升競爭力,穩住發展。
其後等自己的種田計劃發展起來,續上“工作安排”,為萬全之策。
奸錢日繁,正錢日亡。
美婦常伴癡漢眠。
大家族底下的武館本質是為“篩選”。
相當於百姓自己出錢,接受“職工培訓”。
裡頭連個正兒八經的老師都沒有,全是學了幾個月的老學徒,以老帶新,一片混亂。
單挑部分有成果的人,安排工作,至於練錯,練岔的人,壓根沒人關心。
教習質量遠不如正常武館。
架不住明麵上有工作安排的武館,比單純學東西的更有吸引力。
向長鬆道:“趙山長答應了,按正常價格給先生開月俸就好,比想象的簡單,應該是看你整了拚音法的麵子上。
說起來,這招是挺管用,越王來之前,來咱們武館學武的人,要比往常多不少,尤其是交不起太多錢的人。”
“有武館模仿嗎?”
“有,劉家的,李家的兩家,皆有模仿。”向長鬆如數家珍,“不過效果沒咱們的好,上湖書院單和咱們一家搞,其他武館全部遭拒,有先生去教,僅能代表個人,不能代表書院,書院裡的圖冊,全不能借用。”
“改天得去謝謝趙山長。”
“可不是。”
“可不是什麼?”
“陸師兄,卓師姐!”
又幾位師兄師姐進房,包廂裡愈發熱鬨。
“上回拍品一百餘件,這次足有三百之巨,翻出一倍有餘啊,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拍出百萬?”
“會吧,有越王,有宗師,指定要有更好的東西。”
“你們說,越王會拍東西嗎?”
“不太會……越王一出手,誰敢提價啊?商會的單子肯定事先給越王看過,有什麼喜歡的,直接挑走,不然和咱們競爭,太跌份。”
“可不敢亂猜。”
“幾時了,還不開始?”
徐子帥推開窗戶,眺望平陽府城。
車填馬隘的熱鬨從街道上傳來,寬闊的大道上擠滿一個又一個小方塊。
衣冠雜遝的大人物乘騎馬車,自道路儘頭浮現。
河泊所提領、緝妖司統領、簡知府等高官早早趕來,無人上樓,恭敬地候於一樓大廳。
楊東雄跟俞墩位列其中。
師父,二師兄站堂,其餘弟子不好坐三樓吃吃喝喝,隻得跟著下去,迎接越王到來。
純苦差事。
話輪不著說,隊站得一個不少。
說起來沒見到蘇龜山。
梁渠探頭探腦。
自打越王來平陽府,蘇龜山沒到西廂房出現過,烏滄壽跟著銷聲匿跡,倒是池塘裡的小烏龜一個沒少。
不知走馬上任的蘇龜山,還會不會回來住……
舅爺不在的第三天。
想他。
“參見越王!”
思維發散,梁渠忽得聽見喊聲,卻被人堵在中央。
人頭攢動,他根本看不清前麵狀況,亦步亦趨地作揖拜伏。
“昨日獲得玉牌之人,可有來參加?”
此言一出。
眾人齊齊回頭,四下掃視,視線迅速落到後排的梁渠身上。
旋即默契無比,紛紛撤步,退出一條人牆通道,讓越王無比清楚地見到了玉牌擁有者。
梁渠:“……”
《眼識法》感受到一抹獨特目光。
與以往全不相同,體會不出任何情緒含義,卻仿佛有實質重量,壓上肩背。
沒時間思考,梁渠低下頭顱,快步上前,合手作揖。
“下官梁渠,拜見越王!”
“不必多禮。”越王抬手虛扶,目視眾人,“時候不早,大家上樓,你跟我來。”
話畢。
越王邁步登樓,前頭朱炳燦拉起蔽膝,快步引路。
怎麼跟被教導主任叫住似的?
梁渠納悶,不敢有片刻停頓,於越王後頭諸多金牌擁有者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疾步跟上。
“諸君……”
“今日第一件……”
紫銅鑄的香爐裡,幾縷輕煙筆直地上升。
包廂外,商會主管朱炳燦的開場詞清晰可聞。
越王端坐羅漢床,倚靠冰玉涼墊,張煦俯身遞上一本冊頁。
翻看兩頁,越王合上冊頁,壓入手下。
“武試最後一關,我本以為無人能過,未嘗有教大家知曉之意。
然天下之大,到底有奇才,怪才。
那日接船,你身上沾有白猿氣息,我懶得理會。
知曉我行蹤,路線,多半為蘇龜山的主意。
既然你過了武試,軼類超群,我不會追究你用得何種手段,僅問一件事。
可願做我親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