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幾人速度極快,力量很大,帶動起呼呼的風聲和如野獸般的粗喘如在耳畔。
黎漸川的注意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出手刁鑽,直奔要害,瞬間和幾人纏鬥在一起,身上不斷出現新的傷口。
還有個潛伏在暗處打冷槍的敵人,卷著火花的子彈灼燙凜冽地穿梭在這場激烈的搏殺中,讓黎漸川備受掣肘。
黎漸川的打法狂猛,爆發出的力量和速度絕非普通人類能有。
但即便如此,他麵對幾個人的步步緊逼,還是漸漸處於下風。
體力瘋狂流失,口鼻之間全是濃重粘稠的鐵鏽味。
他的喘息含糊在齒間,頭腦卻忽然變得異常清醒。
淩厲而凶狠的攻擊中,他不斷調整著手裡的短刀,在一個刹那閃過一棵巨樹,驟然欺身而上。
短刀與軍刺鏘然碰撞,同時刺破血肉。
黎漸川忍著劇痛沉肘轉身,一直垂落在身側的另一隻手如無聲的幽靈一般猛地抬起。
“砰!砰!砰!”
子彈接連洞穿太陽穴,帶出一串串血花。
一把袖珍□□扣在黎漸川血汙的掌心,耗掉了最後幾顆子彈,黎漸川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過一絲幽冷的藍,槍法詭異得精準。
幾乎同時。
一顆子彈從黎漸川的背後悄無聲息地接近,對危險的感知讓黎漸川下意識躲閃,但這子彈刺破空氣的聲音卻與一般的子彈不太一樣。
黎漸川眼神一動,猜到了什麼。
他決定賭一把。
隻是稍一停頓,那顆子彈就打中了他的身體。
強烈的眩暈和酸麻從肩周衝擊大腦,大麵積蔓延過軀體。
即便做過麻醉訓練,他還是在短短幾秒內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撲倒在地。
冰涼的雪片混雜著泥土的氣味淹沒他的五感,在最後殘存恍惚的意識裡,黎漸川隻聽見有毫不掩飾的嘎嘎的踩雪聲靠近,辨不出音質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如一陣虛無的風:“實驗體捕捉成功,A級資質。”
……
“精神波動異常,加大電壓。”
“有殘存記憶斷流影響,無法捕捉,建議隔離排查……”
機械而冰冷的聲音鼓噪耳膜。
白與灰的重影圍繞在眼前,爭先恐後地伸出手抓撓著脆弱敏感的視網膜,印下大片大片錯亂的青斑。
一滴極涼的液體打在眉心,混沌中轟鳴模糊的意識被陡然激活。
黎漸川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彈了起來。
視野仍舊模糊不清,但卻有無數晃動的人影靠近。
“他醒了!”
“快!加大電壓!”
四肢的知覺剛剛恢複,一股極強的電流就從手腕腳腕竄入,瞬間電得黎漸川渾身劇痛,摔了回去。
但幾乎是同一時間,黎漸川不顧被電得發抖的雙手,反手攥住手腕上纏繞的鎖鏈,猛地一甩,直接勒住離他最近的一個人影的脖子,“哢嚓”一聲脆響,如在耳畔。
“啊——!”
“天呐!他這是瘋了嗎?!”
“還愣著乾什麼?電擊,快電擊!”
黎漸川眼前模糊,意識昏沉,幾乎是本能在發作,他瘋狂地攻擊著靠近的人。
周圍的人影在慌亂的叫聲中紛紛後退。
“呼叫寧博士!實驗體脫離控製,請求支援!”
強力的電流過身,如同帶刀的鞭子抽過,黎漸川被電得四肢抽搐,腦殼幾乎要炸裂。
但越是疼痛,他的意識反而越是清醒。
等到這一股強電壓過去,黎漸川整個人如同一條脫水的魚一般,渾身濕透,汗水洇濕鬢發,他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勉力定著失焦的視線。
之前晃動在周圍的人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空蕩蕩的房間四麵灰白,最前方的牆壁上懸了一麵占據大半麵牆的屏幕,倒映著自己現在困獸般的慘狀。
虛亂的視野漸漸清晰。
黎漸川將視線從屏幕倒映的自己身上挪開,不動聲色打量著四周。
這明顯是一間醫療室,空間三十平左右,兩側的牆上靠著高大的鐵架,擺滿了各色高矮的瓶瓶罐罐,一股奇異的混雜的藥味在空氣裡靜靜彌散。
他身上穿的已經不是昏迷前的衣服了,而是一身略微有些寬鬆的純黑色單衣單褲,類似病號服。
微微抬手,袖子滑下來,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上扣著金屬電子鎖。鎖上連著兩隻粗的鐵鏈,拴在床的四角。鎖鏈很長,看樣子足夠他起身在室內走動。
他張開右手,看了眼手心,果然看到了一個仿佛刺青一樣的編號。
A3。
這個編號他曾經在有關寧準實驗室的檔案中看到過。
看樣子,他昏迷前聽到的聲音是真實的,他現在很有可能已經被寧準捕捉,來到了他的地盤——這間名為God的,進行著違法人體實驗的實驗室。
寧準被稱為怪物科學家,主攻生物方向。
他無國籍無信仰,智商極高,過往乾淨,行事幾乎沒有原則。從他的名字出現在公眾視野裡開始,他就被看作是一個擁有兩副麵孔的人。一方麵他研發的藥劑從死神手裡搶回萬千的絕症患者,另一方麵,他製造的毒液足以謀殺一座城市。
對於一些國家和組織來說,寧準的危害和貢獻幾乎是等同的。
但沒有人抓到過他,或者見到過他。這在這個幾乎人人沒有隱私的時代來說,十分不可思議。
回憶著寧準過於簡單的資料,黎漸川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劇痛和酸脹的麻痹感之後,身體恢複了點知覺。
他平複著五臟六腑震蕩的痛感,從床上坐起來。
他摸了摸身上的槍傷,都已經被處理過了,扯開紗布看了看,幾乎是肉眼可見地在痊愈,長出粉嫩的新肉。
這樣的愈合速度在外界十分不可思議,但在這間實驗室裡,卻並不會讓人感到驚訝。
直覺感應,這間醫療室內肯定有不止一個監視器。
黎漸川並沒有露出過多的神色,隻是陰沉著眉目掃視著四周。
地板上還有翻倒的一些儀器,一個圓滾滾的機器人正在無聲地清理。
黎漸川打量了那個機器人一會兒,同時眼角的餘光在不經意地掃查著這間醫療室更為詳細的情況。
他記得他暴起時有人大喊呼叫寧博士,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將見到寧準。
他思索著接下來的應對,四肢的電子鎖卻毫無預兆地忽然收緊。
“哢、哢!”
機械震動的聲音。
黎漸川還來不及掙動,就突然後頸一涼,針管插入,一股強烈而熟悉的麻痹感瞬間傳遍全身。
操,這一言不合就打麻醉的風格!
黎漸川赤紅的眼怒瞪著抗爭了幾秒,卻還是不甘心地閉上了。
又一次的昏迷不知道有多久。
黎漸川再次醒過來時,醫療室慘白的燈光已經全關了,隻有一點朦朦朧朧的白光照著灰白色的房間。
他的身體還有些殘留的疼痛虛軟,但他的神智卻異常清醒。
醫療室內多出了一個人的氣息。
他警惕地轉頭朝著那股陌生氣息的方向看去,率先入目的卻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下一刻,那隻手伸過來,將黎漸川的麻痹不能動的手指強硬掰開。
“你醒了?”
青年柔軟光滑的指腹緩慢地在黎漸川的虎口處摩挲,宛如輕羽掃動。
黎漸川不動聲色地抬起眼。
麵前的人,是個從指頭尖到頭發絲,都充滿著養尊處優、矜貴清高氣息的青年。
年齡不過二十一二,長眉桃花眼,濃墨一般的黑發微長,柔軟地貼在臉邊頸側,襯得他的膚色冷白如玉。
他白大褂的袖口微開,露出一截細而蒼白的手腕,手腕內側紋著一朵妖冶的半開的紅芍藥。
他手上稍一用力,將一管針劑推進黎漸川的虎口處。
一陣難忍的刺痛,黎漸川鋒利的視線刮向青年:“你們想要什麼?”
他嗓音破啞,但問出口的話指向性卻很強。
青年眼瞼微抬,看了眼這個被束縛在病床上的男人,凝黑的眼瞳幽深,纖長的睫毛半遮著,如道洞開的地獄之門,神秘莫測,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的唇薄潤豔麗,微抿起時,竟有些風情旖旎的味道。
“你的攻擊性和危險性比我想象的要強,所以給你多打了一針。”
青年直起身。
寬鬆的白大褂柔軟地貼在他單薄修長的身軀上,稀薄的光線勾勒出他細窄的腰,長腿,還有一小片霜白的鎖骨。
“我叫寧準。”
他偏了偏頭,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既冷且豔:“聽說你要賣屁股給我?”
黎漸川眼神微沉。
他看向寧準,幾秒後,有些冷硬的臉上扯開一個戲謔的笑:“寧博士,偷聽大人講話,可不是好孩子的行為。”
作者有話要說: 黎漸川:不賣,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