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算是得到了比較滿意的結果,他對一些事已經有了猜測。之後他回了一趟警局,偷偷翻看了下暴食街案子的資料,然後才不疾不徐地踏著落日餘暉,回到白教堂街的公寓。
寧準似乎剛睡醒。
那本書被擺在床上。
他靠著枕頭懶懶地翻了一遍,又把書停到扉頁。
他思考了一會兒,開口說:“這本書講的是一個邪惡的宗教儀式。是一些貴族之間流通的,向邪神獻祭的手段。這個儀式需要一個懷孕七個月的女人,和一根塗滿了蝙蝠血的木樁……場景,大概就和我們昨晚見到的差不多。”
“但這個儀式並不會殺死孩子。”
寧準的聲音冷靜清晰,“女人被釘住後,不會立刻死亡,他們會用各種方法為她續命,一直到她肚子裡的孩子滿了十個月,被剖出來的那一刻。這樣儀式裡出生的孩子,據說會得到邪神的祝福。”
“扉頁的簽名是漢尼。”
寧準解釋:“旁邊是埃特巴什碼,一種很簡單的密碼——最後一個字母代表第一個字母,倒數第二個字母代表第二個字母。這句話的意思是,‘儀式失敗了,他的父親會喜歡他’。”
這句話充滿一種怪異的邏輯感。
“他”是誰?
開膛手傑克嗎?那他的父親又是誰,為什麼儀式失敗了,會喜歡他?這本書……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家書店?
黎漸川心裡猜測著,就看見寧準伸了個懶腰,一雙幽幽沉沉的眼睛看向他,帶著點尖銳的冷和戲謔:“你隱瞞了一些東西,但我可以猜出來一點。”
寧準往他身邊靠了靠,抓過黎漸川的手看了眼:“你的指甲縫裡有些麵包屑,你上午去了麵包店,它很有可能是你第一個去的。那家店沒什麼人。你的法則不是‘不能說話’,所以你和老板聊了兩句。”
“讓我猜猜你最可能說的話……”
寧準擺弄著他的手指。
黎漸川沒有收回手,他偏頭注視著寧準的側臉。
天已經黑了。
房間內燈光昏暗,為那半邊精致的麵容勾出溫暖的細線。那片纖長的眼睫微垂著,遮住他眼中的洞察與莫測,讓寧準看起來有些無害。
“你可能會說‘嫉妒街發生了命案’或者‘死的人來過你這家店’之類的,具有很大誤導性、引導性的話。你會觀察聽到這句話的人的反應,來確定他對暴食街的事知不知情。”
“然後你去了禮服店。”
“你應該是那裡的熟客,說不定和老板認識。你可能在那裡套了些話,很關鍵,耽誤的時間比較久,消耗了你上午的時間。所以下午的時候你才去了書店,然後又回了趟警局——這個路程不近,按照你的速度也有點趕,所以你今天比平時回來得晚。”
寧準敲了下床頭櫃上的時間表:“不用好奇我怎麼知道康恩的時間安排,他可是個很自律的家夥。”
他仰起臉,桃花眼微眯:“我猜對了多少?”
那雙眼睛溢著溫暖的燈光,卻好像真的能看透一切一樣,隱藏著鋒利冷靜的刀。
這把刀令黎漸川的心發出興奮的戰栗。
他沒有說話。
寧準好像也隻是想隨便秀一把,見黎漸川不回答,也沒有追問,隻是又把腳塞到了黎漸川懷裡,靠著繼續翻書,像一隻嬌貴又慵懶的貓咪。
八點,晚餐開始。
黎漸川眼前一花,立刻就出現在了那張長桌邊。
經過了一天一夜,這次所有人的反應都不再生疏。大家陸續坐下,黎漸川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座次沒有改變,還是第十一張椅子。
之前那個新人的椅子已經空了,她確實死了。
令黎漸川有些驚訝的是,第七張椅子也空了。昨晚沒有通告,那這名玩家應該是被遊戲殺死的。
“昨晚傑克出現在了暴食街,殺了一名妓.女。”
哈裡男爵麵帶憂慮:“這是他殺死的第四個人了,我們要阻止他,不然會有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
“另外,還要提醒大家,不要一晚巡視兩條街,或者幾個晚上重複巡視一條街。這會讓街道裡的東西不滿的。”
這句警告似乎在說明另一名玩家死去的原因。
男爵說完,似乎沒有胃口,敷衍地吃了兩口牛排,就離開了餐桌。
剩餘十一名玩家沉默地用餐。
突然,黎漸川左手邊的玩家沙啞地笑了聲:“沒有人想和我交換情報嗎?”
他的話讓在座的人動作一頓。
“都是老玩家,就不要裝模作樣了。”
這名玩家冷笑,笑聲中帶著一股囂張邪肆的味道,“每一場遊戲,玩家隨機到的身份都會與謎底有一定的關聯,按照你們的速度,應該都有線索了吧。拿著一些殘缺的線索碰運氣,還不如一起合作……”
他頓了頓,毫無顧忌道:“我的線索是教堂。”
餐桌上靜了幾秒。
第三張椅子上的玩家開口:“貴族。”
“裙子。”
“儀式。”
“德蘭鎮。”
……
陸續有幾個玩家開口,吐出簡單的詞語,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
黎漸川默默將這些線索收攏到一起,並記住了說出“儀式”的鬥篷人,是第九名玩家——知道這個情報的,很可能是寧準。
交換完不知真假的情報,晚餐就結束了,所有玩家被送回住處,準備一小時後的第二次巡街。
這次寧準選擇了書店所在的貪婪街。
不知道是不是黎漸川的錯覺,今晚的霧更濃了些,路過白教堂時,他甚至很難穿透霧氣看到教堂的頂端。
貪婪街店鋪很少,大多是公寓私宅。
這次巡街順利到黎漸川都有些疑惑,他們什麼都沒遇到,在街角買了果酒後,他們便走回白教堂街。
然而,就在快到公寓門口時,黎漸川卻忽然聽到一聲刺耳的孩子的尖叫。
“有人在看我!媽媽,有人在看我……!”
一個穿著黑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從一棟宅子裡衝出來,懷裡抱著一隻被剝了皮的貓,瘋狂哭叫。
過分尖銳的叫聲響在空蕩冷寂的深夜街上,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剝皮貓的血甩在了她蒼白精致的小臉上,血水和淚水混在一起,襯得她的眼神有些陰冷。
很快一個仆人打扮的婦人跑出來,把小女孩抱了回去,尖冷的哭聲被關在門內。
回到公寓之後,黎漸川照舊燒水洗澡,寧準卻靠在窗台邊突然說了句:“那是座荒宅,沒人住。”
黎漸川動作一頓,看了寧準一眼。
寧準仿佛什麼也沒說一樣,對著黎漸川笑笑。
兩人洗完澡,躺到床上。
黎漸川很快睡著了。
半睡半醒之中,黎漸川忽然感覺到——
有人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