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血肉飛濺,牆壁把它吞沒了。
……
今晚白教堂街四號發生的動靜驚動了很多人。
整條街上,許多扇窗戶的背後都閃過了窺探的視線。
安源將那些似乎有異樣的窗戶位置都記了下來,然後又看了一眼恢複漆黑的白教堂街四號。
那間公寓裡住的康恩探長,果然是玩家。
但他很快就會死了。
安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如果黎漸川在這裡,一定會一眼認出來,他就是禮服店的那名裁縫學徒。
陰冷的風吹進脖頸,安源壓低了帽簷,打算離開濃霧彌漫的街角,繞個遠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他一轉身,就看到了那道嬌小詭異的身影。
安源的笑容一僵。
不管看多少次,這個小女孩可怕的模樣還是令人有些驚悚。
安源悄悄呼出口氣,慢慢走到小女孩麵前,露出溫和親近的笑容:“哥哥知道露茜很喜歡這件生日禮物,但是已經很晚了,露茜該回家了,不然媽媽會擔心。”
“媽媽一擔心,就會紮露茜的眼睛喲……”
安源笑著說。
聽到最後一句話,小女孩露茜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一樣,僵硬地轉過去,一步一步向著白教堂街的那棟宅院走過去。
但她垂在背後的腦袋卻露出一對陰森的眼珠,仍在死死盯著安源。
安源並不在意。
他在第一晚就掌握了這個怨靈的弱點。所以在他發現那塊禮服店老板收藏的,黑色的蕾絲布塊時,他就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他把那塊布塊縫進了黑色公主裙裡,用一件生日禮物交換到怨靈的一個願望——他讓怨靈殺掉康恩探長。
康恩在他那裡量過尺寸,但卻並沒有付錢做禮服。
安源用類似的話試探過來店裡的所有住址在白教堂街的客人,他們有的人否認,有的人嘲笑他,隻有康恩,沒有質疑他的話。那一刻,他確定康恩是玩家。
親手去殺人無疑是最蠢的行為。
看康恩的舉止行動,身手一定不錯,打鬥起來太麻煩。而且遊戲裡很少有人蠢到親自動手,那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借刀殺人,是魔盒玩家的基本操作。
雖然今晚的發展與想象的不符——怨靈小女孩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沒有直接殺掉康恩——但結果還算得上差強人意,她留下了那塊蕾絲布。他催眠過禮服店的老板,知道這塊蕾絲布在誰手上,誰就會吸引到開膛手的追殺。
至於老板為什麼沒有死,安源不知道,但他還有的是時間來了解。
親眼看著黎漸川被開膛手追殺逃跑,安源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
康恩再厲害,也隻是一個人類,而且他從康恩在禮服店的表現中判斷出,這是個新人。沒有任何改造能力的新人……
真是簡單的一滴血。
安源靦腆地微笑著,慢慢向前走。
在轉過街角時,他看到了一名穿著長裙,擁有一頭黯淡金發的女人。
女人戴著複古的黑色紗帽,走出一家即將關門的紅酒店。
安源被女人獨特的氣質吸引,不由多看了兩眼。
女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偏過頭,對他露出一個迷人的淺笑。
一根修長的手指將垂落的黑紗挑起來,露出一雙幽沉的桃花眼。
安源的眼神突然失去了焦距。
他像呆滯的木偶一樣走動了兩步,忽然瘋狂地衝向馬路中央。
一輛疾馳的馬車正好轉過拐角。
來不及停下。
大蓬的鮮血噴灑,馬車裡發出驚恐的尖叫,受驚的馬在車夫驚慌的聲音裡嘶鳴。一些窗戶亮起來,人們發出驚呼。
街道對麵,一道修長清瘦的背影慢慢沒入霧中。
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一道瘦小的身影翻進了空無一人的白教堂街四號,在一陣搜索之後,偷走了那本黑皮書。
瘦小身影帶著書穿過白教堂街的暗巷,心跳得很快。
他總感覺有些東西潛伏在背後的陰影裡,一直在追著他。直到看到街口那輛舊馬車時,他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一點。
四下無人,他快速鑽進了馬車裡。
沉默魁梧的車夫甩動鞭子,馬車向前行駛。
車廂內亮著一根蠟燭。
瘦小身影看到了燭光裡坐著的女人。
溫暖的橘黃在她漂亮的臉蛋上鍍了一層明媚的光,他看到她露出擔憂的神情:“洛克,你終於回來了。上帝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不應該這樣魯莽。”
蠟燭照亮瘦小身影的模樣,卻是那名戴眼鏡的書店老板。
書店老板洛克麵對妻子的關心,得意一笑:“放心,安娜,康恩在被那個瘋孩子追著呢……”
他撫了撫黑皮書,笑意變得有些森冷,“要不是你的主意,讓我把這本書放到書架上,還釣不出這樣大的一條魚呢。最近白教堂街真的不太平靜,但沒有人能夠動搖哈裡男爵的統治。”
“時間到了,我要把這本書獻給男爵……”
洛克的眼底閃過一絲癡迷與瘋狂。
旁邊的女人不動聲色地將洛克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心裡飛快地分析著真正的謎底和下一個動手的目標。
她用小銀勺挑了挑蠟燭的燭芯,朝馬車外看了眼,溫柔的聲音仿佛帶著迷惑人心的力量:“哈裡男爵一定會喜歡你的禮物的,洛克。但我認為,這本書還有其它的作用,我們應該用它試探出更多想為傑克翻案的人,這會是你送給哈裡男爵的第二份禮物……”
她娓娓說著。
這就是她撒下的網。
在今天白教堂街四號的事發生前,她也並不確定康恩究竟是不是玩家。但除了這種撒網之外,她還有其他手段。這種撒網的收獲令她驚喜,可她不滿足於隻釣一條魚。而且今晚她的行動還沒有結束。
她就住在那座荒宅的隔壁。
第一晚,她就看到了那個小裁縫。
所以,她還可以收割第二條生命。
真是一個令人愉悅的夜晚。
她看著這片陰鬱濃重的霧氣,都有了幾分欣賞的味道。
但她忽然感到一陣異樣。
距離她說完話已經有一小段時間了,按照前兩天洛克對她的殷勤,一定已經拍著胸脯答應了。但這次洛克沒有立刻回答。
馬車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她意識到什麼,猛地回過頭——
一具男性的身體坐在她身旁。但這具身體已經不能稱之為身體了。
綠色的液體像是不斷蠕動的毒蟲一樣,從指尖瘋狂地噬咬著這具身體。血肉潰爛,森森白骨黏著肉沫,哢地一聲塌下來。
她臉色蒼白地看著麵前的膿血和骷髏,喉頭滾動,卻沒有嘔吐出來。
她動作僵硬地扭頭。
黑皮書躺在血水邊緣。
它的封皮被掀開了,扉頁上多了兩行和那絲毒液一樣濃綠的字。
“晚上好,Cat小姐。
你不必為眼前的畫麵驚慌,生命脆弱地沉淪,是難得的美景。它的毒素隻會對第一個觸摸的人有效,但我希望,明天中午之前我們可以在白教堂街四號相見。
你的朋友,Ghost。”
白教堂街四號的公寓裡。
寧準把剛買的紅酒放到桌上,臉色慘白地爬上床,從黎漸川的枕頭邊摸出一張紙條。
上麵用淩厲的筆鋒寫著一句話——
“那三家店,都沒有玩家。”
寧準看了那張紙條一會兒,彎了彎唇角,再次起身離開了公寓。
“Ghost killed An。”
“Wele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