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大概率是指這些賤民。”
尹翰文滿臉厭惡地說道:“他們難道不應該留在本地,死守自身所在城池麼,跑出來作甚?到了彆的地方,豈不是憑白浪費當地糧食?該殺,都該殺!”
“哦,是指這些人啊。”
曹樊看著附近灰頭土臉的窮人們,恍然大悟:“沒錯沒錯,他們也是百姓,趕緊派人,叫浣溫縣多派些擺渡船來,至於他們能有多少過河,大局為重,實在是顧不上了!
“多說一句話,就有可能貽誤戰機。
“孫千金、不器兄,還有這位……陳兄對吧,我們要趕緊去跟荊總兵彙報然後出發了,你們要是不一起去的話,就自己快馬加鞭過河吧,來得及。
“告辭!”
扔下幾句話後,他就領著身邊幾人匆匆奔向中軍。
“世子!”
孫璃想攔都攔不住。
五萬大軍迅速開動。
在數萬人的注視下,完全將他們無視,直接繞路最北邊的官道而去,不出一個時辰,就全部消失在視野儘頭,隻留下漫天的塵埃。
等到塵埃落地,仿佛從來沒有來過。
百姓麵如死灰!
“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
許文才目睹全過程,急得直跺腳:“他們怎麼能連一兵一卒都不留下!這可如何是好?”
陳三石靜靜地望著大軍消失的方向,聽著百姓惶恐不安的聲音。
他麵無表情:“最快還要多久過河?”
許文才脫口而出:“一天。”
“那我們就再拖一天。”
“拖不住。”
許文才篤定道:“此地平原,等到騎兵衝出山嶺,我等無一計可施,隻能正麵對陣,下場就是頃刻被碾碎,連三個時辰都拖不住。”
“誰說我要等他們追出來的?”
陳三石提起長槍,一字一頓:“傳我號令!全軍,反攻!”
……
洪澤河東岸,有幾個鄉野小村。
隻是聽說蠻賊入境,早早逃空,往河對岸的浣溫縣當流民避難去了。
一顆老柳樹下,有村民遺留下來的石刻棋盤。
空空蕩蕩的村落中,竟然還有兩人在對弈。
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麵白無須,穿著青衫長袍,書生儒雅。
隻是他的雙腿殘缺,坐在木質的輪椅上麵。
對麵。
有個粗布麻衣的老頭坐在石頭上,銀發夾黑,蓄著山羊胡須,手裡拿著黑子,猶豫不決,久久沒有落子,引來中年儒生的不滿。
“師父,你老人家快點吧。”
“你急什麼!”
老頭慍怒道:“你還下不下?”
中年儒生立即住口。
半晌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你真的不管鄱陽?師弟師妹可都在那裡。”
“哪裡有多餘的兵馬調過去?”
老頭兒皺著眉頭,不動聲色地挪動一顆白棋的位置,再以黑棋占之,終於心滿意足地說道:“好了,該你了。”
中年儒生幾乎沒有思考,就落下一子,嘴裡繼續說道:“師父,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去,把師弟師妹帶回來,總歸是沒問題的。”
“我走?好啊,你去打巫神教主?”
老頭再次陷入苦惱,舉棋不定:“至於不成器的和丫頭,萬一真出什麼意外,剛好跟那位算一算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賬,也不用再活得這麼窩囊。”
“師父。”
中年儒生養眸底閃過不忍:“師弟師妹畢竟……”
“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頭落下一子,打斷道:“放心吧,他們要是真有福氣活著回來,我還是會按照之前說的,給他們鋪好後路。窩囊點,就窩囊點吧。”
“師父,這些年……你有些瘋魔。”
“怎麼跟師父說話呢?”
“師父……”
“嗯?”
“你輸了。”
中年儒生重重落下一子,白棋鎖定勝局。
“你不知道讓著我點?”
老頭氣呼呼地站起身:“我看你是想氣死我!”
“師父,不是我,是陛下贏了……”
中年儒生閉上眼睛,長出一口氣:“我們都被騙了,西北三州是假,他們的真實目的是雲州,如今就算調幽州兵去解圍,起碼也還要七日。
“算下來十天的時間,夠他們完成血祭了。”
“嗬嗬~”
老頭忽然自嘲地笑起來,蒼老的聲音中帶著悲涼:“看來,我是熬不過他了。”
“整個雲州,近百萬的百姓啊!”
中年儒生眼眶發紅,敲打著棋盤,聲音顫抖:“在他的眼裡,子民算什麼?我們算什麼!
“還有最後一批選鋒預備將領,要麼是為功成名就,要麼是為師父你手中的仙法,哪裡有一個是為天下蒼生,是為百姓進入八大營?
“這大盛朝,還有救嗎!雲州百姓,何其哀也!!!”
“老四啊。”
老頭雙手背後,望著遠方:“要是三日之內,把他們從西北主戰場趕走,我再趕過去,還能救下多少人?”
中年儒生搖頭歎息:“除去三府之外,必定一個活口都沒有……”
“參見督師——”
一道身影出現在兩人麵前,單膝跪地。
“韓承。”
中年儒生急忙問道:“師弟師妹如何?”
“安然無恙!”
韓承抱拳道:“在鄱陽縣那位陳大人的保護下,已經快到洪澤河畔了!”
“好。”
中年儒生臉上露出少許安慰:“快,派人把他們都接回來,這位陳師弟,救下師弟師妹,是頭等大功。”
“陳大人恐怕,回不來了……”
韓承低著頭:“有件事情,督師大人還不知道,陳大人離開的時候,不單單是就帶走少爺小姐,他……他還帶了三萬多百姓!
“為了能讓百姓安全渡河。
“他剛剛,領著千把來人,朝著兩萬餘蠻族大軍,反、反攻去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