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威震天下(2 / 2)

隆慶七十三年。

七月二十五日,明州南方平複。

八月初六,劍門峽穀一帶的鐘無心率部撤離,在定西府暫時穩定局麵,一邊應對來自雁州的大盛兵馬,一邊循序撤離。

八月二十二日,朱雀營、白虎營攻入明州西部,和呂籍等人追上鐘無心部,西齊國兵馬折損八成,戰死玄象兩名、通脈二十,其餘不計其數,一路退回長城以西,得到西齊國境內兵馬接應後又連敗兩陣,才借助地利穩住局勢。

九月十二日,大軍清掃明州境內剩餘叛逆。

九月二十一日,明州平定。

九月二十八日,京軍班師回朝,其餘兵馬各自歸於原處,預備營凱旋而歸。

“老趙,咱們是一月來的還是二月?”

“不記得了。”

“這仗一打就是快一年。”

“是啊。”

“這次咱們家大人好像出名了。”

“可不咋地,那個京城的武聖薑什麼玩意兒來著,看見大人以後都要禮讓三分!”

“奇怪,他們為什麼在知道戰果以後,都滿臉震驚的樣子?”

“就是。”

“跟著大人打勝仗,難道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嗎?”

回涼州的路上。

其餘各個部分都還在議論著四渡洪澤,隻有鄱陽弟兄異常平靜,他們隻是覺得有些愧疚。

“弟兄們,咱們回去以後要加把勁修煉了。”

“是啊,能派上的用場實在太小了。”

“話說,你們看到大人了嗎?”

“好像是去白溝縣了吧。”

……

白溝縣。

斷壁殘垣之下,僅剩下一半的城門在秋風中搖搖欲墜。

陳三石騎著千尋緩緩進入城內。

不久前,朱雀營和白虎營來過這裡。

街道上的屍體都消失不見,想必是大軍統一處理,要麼焚燒,扔到哪座山裡亂葬崗裡,縣城變得空空蕩蕩,除去偶爾有一兩個眼神麻木的幸存者遊蕩之外,就隻剩下過街老鼠,偌大一個城池,宛如一座鬼城。

此戰過後,西齊國損失不小,應該很多年都不敢再動心思。

但同樣的,明州也損失巨大,需要五到十年的時間休養生息。

陳三石騎著白鵠馬在城裡城外轉了一圈,最後也沒能見到想找的身影,心中感慨看來是沒有緣分,就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爹爹……”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怯生生中又帶著勇氣的奶音響起。

陳三石回過頭。

隻見一道瘦弱渺小的身影,從狹窄逼仄的巷子中鑽出來,身上本來就打滿補丁的衣衫早就襤褸不堪,手裡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死老鼠,一雙大眼睛在滿是汙垢的臉蛋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清澈。

天知道她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你剛剛……”

陳三石俯身:“叫我什麼?”

“爹爹。”

小丫頭沒敢靠得太近,站在七八步遠的位置,認真地說道:“阿爹告訴我,等到他不能說話以後,我就往外走,遇到男的喊爹爹,遇到女的喊娘親……”

“好啊。”

陳三石翻身下馬,伸手雙手,儘力讓聲音顯得溫柔:“爹爹帶你回家。”

一場場廝殺下來。

他的身上早就沾染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

但小丫頭僅僅是猶豫片刻後,就踩著小碎步走了過來。

陳三石一把將其抱上馬背:“坐過馬嗎?”

“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叫溪溪。”

“姓什麼?”

“爹爹姓什麼?”

“我姓陳。”

“那我、我就叫陳雲溪。”

“……”

“溪溪,你把老鼠丟了吧。”

“餓……”

“爹爹這裡有肉乾吃,還有餅子。”

“哦。”

“……”

“爹爹,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不是跟你說過,回家嗎?”

“哦,謝謝爹爹,我有娘親嗎?”

“有的,算日子,你馬上要當姐姐了。”

……

十月二十二日。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涼州。

陳府。

“啊——”

臥房內傳來痛苦的掙紮。

“呀呀呀!”

司琴和墨畫手忙腳亂:“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你們大呼小叫地做什麼?”

涼州城最好的接生婆不耐煩地說道:“本來一切順利,吵得人頭疼,都出去!孫小姐,你也出去!”

“哦、哦好。”

孫璃反應過來,領著兩名丫鬟離開。

“砰砰砰——”

從中院來到前院,才聽到有人一直在敲門。

孫璃打開門後,發現是孫不器。

“姐!”

“捷報!捷報!”

孫不器大喜過望地說道:“姐,我姐夫,不對,三石他們回來了!怎麼說呢,你自己看吧!”

孫璃快速閱讀著文字,眸中神情複雜難以言說。

“太神了!神了!”

孫不器激動地來回亂跳:“四渡洪澤,你懂嗎?你不懂!我是看明白了,回頭畫下來給你好好講講!這次三石不光是要在涼州出名,整個大盛,不不不,應該說是整個天下!包括東慶、北蠻,都要記住這個名字!”

“他們人呢?”

孫璃問道:“回來沒有?”

“快了,今天就能到。”

孫不器指著南城門的方向:“大家都在那裡等著呢。”

“走,去看看。”

孫璃牽來馬匹。

姐弟兩人前往城門的途中,還遇到一輛來自紅袖樓的馬車。

“姐,這不是紅袖樓的婊子嗎?!”

孫不器大怒:“她怎麼也來湊熱鬨。”

……

荒原。

大軍在走上一道斜坡後,一座匍匐在荒野當中的巨獸,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野儘頭。

涼州城!

回來了!

作為此戰的首功,陳三石騎著白鵠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懷裡是昏昏欲睡的陳雲溪,為方便她靠著,連甲胄都沒有穿。

【技藝:禦馬(小成)】

【進度:(855/2000)】

……

【技藝:射箭(大成)】

【進度:(1250/2000)】

……

【功法:鎮國龍槍.化勁(小成)】

【進度:1455/2000】

連帶在身上的寶藥都吃個乾淨,不過好在,距離化勁大成也就是最近兩個月的事情,然後就要衝擊通脈境界,爭取儘快進入玄象境界。

……

【術法:劍氣術(入門)】

【進度:135/500】

靈砂徹底用光,熟練度基本上沒有什麼漲進不說,陳三石暫時也沒辦法再使用法術,等到安定之後,還是需要儘快弄到慈雲觀裡的香爐。

羅天山脈深處的探索也要繼續,巫神教在明州搞得鬼也要查下去,還有弓箭材料也要準備……

這是私事,軍務方麵,大概明年就又要征討草原,會是一場規模超過明州戰役的真正大戰,凶險程度隻會更高不會低。

畢竟這次明州說到底,他也沒有正麵對上高境界的武者,但要是主動朝著彆人的老家進攻,是肯定要遭遇到高境界武者的。

所以還是要快速提升實力。

通脈都不夠,最好是在征伐草原之前達到玄象境界。

不算還好,這麼一算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真是一刻也不得歇息……

“爹爹,到了嗎?”

陳雲溪睡醒過來,朦朦朧朧地問道。

返回涼州的途中,陳三石專門在府城逗留過兩日,給撿來的便宜閨女找地方洗洗澡,換了身乾淨好看的衣裳,丫頭長得機靈可愛,就是瘦了點,有些乾巴巴的。

“到了。”

陳三石以馬鞭指著前方:“那就是咱們的家。”

“爹爹,他們在唱什麼呀?”

“凱歌。”

“……”

明州平叛大軍凱旋而歸,打得西齊國損失慘重,自然是要慶祝一番的。

涼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早就出城相迎。

二十裡開外,就能看到儀仗隊和酒席。

裴天南、候公公等人自然就在最前方。

呂籍他們都在後方,還要一些日子才能陸續趕回來。

陳三石明明不是主帥,但仍舊成為唯一的焦點。

“陳大人!”

候公公端著酒杯上前:“你的功勞,我們所有人可都聽說了,這一仗打得,真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佩服得呐!”

“是啊。”

裴天南沒有多說:“世子殿下他們呢?”

曹樊和沙文龍兩人,在最後於劍門峽穀附近被呂籍率部眾救下,後來跟著玄武營又立下一些掃尾的小功勞。

“世子殿下在後麵。”

陳三石淡淡道。

他自然沒有忘記對方曾經在戰場上一次又一次的背後捅刀子,而且還都是陽謀,屬於就算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也沒辦法,最多隻能歸咎於指揮失誤。

偏偏最大的鍋都扣在董安的身上。

朝廷的意思是,此次一切的失敗不會追究各部將領,因為哪怕是兵部也料想不到董安的叛國,包括明州叛軍歸降以後也不會全殺了,最多隻殺一部分,剩下的則是打亂以後調到其餘各個地方,交給彆的州府軍隊吸收消化,這可是七八萬人,真要是殺起來,是大盛自己的巨大損失。

“多謝陳大人。”

裴天南得到消息後,就去後麵找世子去了。

陳三石喝過候公公給的酒以後,就繼續騎馬前行。

城門附近黑壓壓的一片,全都是老百姓,目測起碼也有十幾萬人,簡直漫山遍野不著邊際,他們聽著凱歌、奏樂,一個個踮著腳尖抻著脖子,在隊伍之中尋找著自家的丈夫、兒子或者是父親,有人家人立功而歸喜極而泣,也有人直到隊伍徹底進城也沒發現熟悉的身影,隻有最後方拉著的一車車屍首,頓時控製不住情緒,開始哀慟哭泣,然後衝上去認領屍體。

幾家歡喜幾家愁,幾度悲秋幾分涼。

一將功成萬骨枯,北涼荒塚幾添新。

“三石!”

“小師弟。”

男女混雜在一起的聲音響起。

孫不器和孫璃異口同聲。

“不器,師姐。”

陳三石微笑道:“你們也來了。”

“你太狠了!”

孫不器讚歎道:“快一年的時間,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結果你倒好,非但不死,還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恭喜你小師弟。”

孫璃清冷的音色都變暖不少:“這一仗下來,你真的是要威震天下了。”

“咦~”

孫不器注意到他懷裡的孩子:“三石,你從哪領回來的小丫頭。”

“爹爹,我該怎麼稱呼他們?”小丫頭說著,輕輕扯動男人的衣袖,顯得有些局促。

爹爹?

這才多久?

孫不器:“?”

孫璃:“?”

“他們兩個都是你師叔。’

陳三石介紹道:“彆害怕。”

“溪溪見過師叔。”

陳雲溪糯糯地喊著。

“嗯,小丫頭好……”

孫璃反應過來,伸手拍拍陳雲溪的腦袋。

他們仔細一想就能明白。

雖然離開一年,但也不夠生個孩子的,更彆說孩子看起來都五六歲了。

十有八九是在哪個荒亂之地撿來的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

就跟大師兄當初一樣。

“蘭姐兒呢?”

陳三石問道:“她怎麼樣了?”

“你快回去吧。”

孫璃說道:“算時辰,我小師侄也快出生了,而且,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你平安無事的消息。”

“駕——”

他們話還沒有說完,陳三石就騎著千尋揚長而去,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

陳府。

“哇嗚——”

伴隨著響亮的啼哭聲,一個新生兒呱呱落地。

麵色慘白的顧心蘭將孩子抱在懷中,眼圈有些發紅。

“嗚嗚嗚……”

司琴墨畫也跟著抽泣起來。

“唉~”

接生婆更是一聲歎息:“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聽說這次去明州好幾萬人……不過陳大人與眾不同,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用擔心。”

“嗚嗚嗚,夫人!”

司琴忍不住,難過地哭起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你伺候好的。”

“我們也會把小少爺伺候好。”

“哭什麼,老子沒死!”

房門驟然打開。

一道矯健挺拔的身形出現。

“石哥兒?”

“老爺?!”

陳三石火急火燎地衝到床邊。

“石哥兒……”

“你彆動。”

陳三石沒有去看孩子,而是詢問其餘人道:“我走之前,留下來給夫人養身體的藥都好好用了嗎?”

“你彆管我了。”

顧心蘭強撐著想要起身:“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我多結實,你不知道?放心吧。”

“你真是嚇死我了……”

“……”

“哇哇哇——”

兩人說了半天話,直到嬰兒再次哭泣,陳三石才反應過來,他把孩子抱起來:“還真是個兒子,渡河的名字沒有起錯。雲溪,這是你弟弟,床上的是你娘親。”

“娘、娘親。”

陳雲溪有些結巴地叫道。

“好孩子。”

顧心蘭同樣猜到來由,溫柔地輕輕摟住小丫頭。

司琴墨畫眼力見十足,一起躬身道:“見過小姐,見過少爺。”

“恭喜陳老爺。”

接生婆笑嗬嗬地說道:“這一下子,就子女雙全了。”

“喏,辛苦了。”

陳三石掏出幾錠銀子。

“誒喲,謝謝老爺!”

“勞煩你們先照顧著夫人和孩子,我還有些軍伍沒有處理完。”

陳三石確認都沒事以後,就直奔著軍城方向趕去。

隊伍回來以後還要集合再清點一次任務。

趁此機會,他也有要緊的事情打聽。

軍營。

“彆提了,你們不在的這一年,巫神教是一點兒也沒消停,對了……”

李千總滿臉發愁地說道:“就前陣子,慈雲觀裡的那兩個道士都死了。”

“死了?”

陳三石追問道:“我記得這兩個人不是沒定罪,後來找到證據了?”

“那倒是沒有。”

李千總解釋道:“拷打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實在是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再加上不少大宗門都來幫忙說話,私下裡還對涼州軍頗有不滿,礙於壓力本來都準備放了。

“結果你猜怎麼著?

“準備放人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兩個就死在大牢裡麵。”

“是嗎?”

陳三石之前為不引起注意,跟李千總足足閒聊半個時辰,才東扯西扯的扯到慈雲觀上麵,他繼續問道:“怎麼死的?”

李千總說道:“自殺的!”

“自殺?”

陳三石裝作單純吃瓜的模樣:“怎麼個自殺法?”

“自己把自己的腦袋一掌拍碎了。”

李千總嘖嘖道:“也是夠見鬼的,他們都是單獨關押,誰知道為什麼要自殺?他們死的倒是輕鬆,現在外麵都說是涼州軍濫殺無辜。”

陳三石心中清楚,這自殺當中必定有著蹊蹺。

他打聽道:“我沒記錯的話,抓起來的那兩個人,一個是觀主,一個是監院,他們兩個都死了的話,那慈雲觀豈不是要關門大吉?”

他最擔心的是香爐還在不在,會不會被人取走。

“慈雲觀好好的,底下的道士也沒查出有沒什麼問題。”

李千總說道:“而且聽說他們還有個什麼師叔,過陣子準備回來接受慈雲觀,要我說也肯定有人接盤,每年光是香火錢都不知道能掙多少,簡直就是搖錢樹!真不知道,那些武聖是怎麼想的,拜拜神仙,自己就能成仙了?真是可笑。”

又有人要來……

陳三石知道,要動手的話,就得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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