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是儘量回來留給溫莊主殺吧。”
陳三石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後,就率先駛向荒原,其餘十九騎緊緊跟隨,幾個呼吸之後,眾人眼前就隻剩下大霧般的灰塵。
“老邵,最近有線索沒?”
溫植臉色陰沉:“這些教徒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邵玉京沉默著表示回答。
“他們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溫植不解地說道:“最近連通脈都開始死,說明他們的境界不低,人數也不會少,怎麼就偏偏找不到呢,而且城衛軍每天都出動幾千人巡城,日夜搜查,就沒有停下來過。”
“你真覺得,他們想找到麼?”邵玉京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
溫植一怔:“你的意思,是涼州軍真的和巫神教勾結?”
“勾結不勾結,我不確定。”
邵玉京眯起眼睛:“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孫象宗多少知道一些內幕。”
“這老東西。”
溫植暗暗罵道:“他要錢咱們出錢,要糧咱們出糧,就連大部分補藥都是我們分出來的,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為什麼不管我們的死活!”
……
清河府。
碼頭。
早就有一艘大船停泊在此處。
通天江貫穿南北,是大盛朝最重要的漕運渠道之一。
陳三石領著手下上船。
目的地不缺戰馬,所以除了千尋以外,其餘的馬匹都留在清河府的驛站內。
而且他,還見到熟人。
曹樊和沙文龍也在。
陳三石之前明明聽說,姓曹的寫了辭呈後準備回京,沒想到也臨時指派到東境去了,這倒是給他保留了下手的機會。
而且……
有古怪。
他看著曹樊等人的船艙中,有著一團強盛的氣。
武聖!
隻是這位武聖躲躲閃閃,沒有公開露麵。
“裴天南?”
陳三石暗暗猜測。
北邊就那麼幾位武聖。
裴天南要是去支援的話很正常,但他何必偷偷摸摸的?
除非,調令上麵沒有調他!
……
“說好的回京……”
曹樊沉思著:“兵部怎麼忽然把咱們調去東境。”
“我想……”
沙文龍推測道:“是給殿下尋找立功的機會吧,這次東境戰事的意義十分重大,不僅僅是因為三州之地,更因為紫薇山和太廟舊址。誰能做到收複紫薇山,把太廟還於舊地,就能配享太廟,這是何等的榮譽啊。”
“孟大帥在,哪裡輪得到我們?”
曹樊分析道:“而且,裴侯爺為什麼要假扮成侍衛隨行?”
船艙角落裡。
裴天南聽到以後笑嗬嗬地說道:“自然是暗中保護世子殿下,還請殿下不要聲張。”
“是麼?”
曹樊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根據京城的官員調動,心中隱隱約約察覺到不對勁,此次戰事結束之後,隻怕……還有大事要發生。
……
順著通天江一路南下,路程也要將近兩個月。
船上的日子十分枯燥。
【功法:鎮國龍槍.通脈(入門)】
【進度:255/500】
陳三石每日卯時起來,在甲板上修煉,下午則是熬湯煮藥。
他早有準備,從涼州出發的時候,把玄鐵爐鼎也帶來,還用好幾匹馬馱來大量的藥材,提升醫術熟練度的同時,也讓部下快速提升實力。
“香火快用光了。”
船艙內,陳三石收起玄珠:“試試看有沒有地方補充。”
路途遙遠。
大船也是需要補給的,基本上每到一個較大的城池都會停下來一次,也給船上的人下去透氣的機會,一路南下,風土人情也在不斷變化。
基本上每到一個地方,
空閒時間。
陳三石開始研究《易容術》。
他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草藥等材料,製作成不同的易容工具後,開始給自己更改麵容,他想嘗試一下和自己差彆比較大的。
癩子頭吧!
選擇他,一方麵是跟自己外觀差距大,另一方麵是易容起來有難度,有助於提升熟練度。
拿著銅鏡,一遍遍地嘗試著。
調製的草藥,陳三石很熟悉,因此學起來不難,他的麵容也在隨著勾勒變得越來越陌生,直到徹底更換成另外一張臉。
【技藝:易容術(入門)】
【進度:0/500】
【效用:改頭換麵,聲如其人】
直接入門!
如此,陳三石辦事情的時候能夠更加放開手腳。
就是兵器過於紮眼,長槍大弓加上一把鎮嶽劍,三件套加起來誰都認得出來是他,好在如今刀法也速通到通脈境界,也提前準備的有玄兵禾苗長刀,臨時出去辦事完全夠用。
“咚咚咚——”
外麵響起震天的鼓聲。
陳三石抹掉臉上的妝容,離開船艙來到甲板上,查看動靜的來源。
他們出發已有月餘。
此地位於通天江的較為狹窄的位置,能夠清晰地看到江水兩岸聚集著成千上萬的百姓,其中有許多精壯漢子光著膀子,頭上戴著紅巾,手中更是敲鑼打鼓,排成整齊的隊列,踩著有節奏的舞步,看起來像是在舉行某種大型的祭祀儀式。
“通天龍王。”
嚴長卿講解道:“天南地北,老百姓的習慣也大不相同,東南區域的百姓,因為靠著通天江水討生活,所以比較信奉龍王。”
“通天龍王。”
陳三石在書上看到過。
傳聞,萬年前天墜神龍,落於此地,軀體化作長江,靈體化作神明,自此以後,中原大地才開始繁衍生息,人口不斷增多。
他看著前方的場景:“這是,在用活人祭祀?”
隻見江邊岸上,捆綁著一排排的活人,有童男童女,有少男少女,成年的也有不少……
“我在書上看的,是三年大祭一次,每次九個童男童女,怎麼這麼多人?”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管他呢。”
嚴長卿打著哈欠:“他們樂意祭祀就祭祀唄。”
“是啊。”
陳三石說道。
真要是百姓自願祭祀,官府還真管不著,除非內有隱情。
“臨江府是個大地方。”
嚴長卿伸著懶腰:“這次要停到明日早晨,要不要一起去勾欄放鬆放鬆?這一個月的船,坐的我是渾身難受,吃不好睡不香的。”
“不了。”
陳三石婉拒道:“弟兄們去吧。”
“行,你有凝香姑娘,自然是瞧不上一般的胭脂俗粉,我也去找找我的豔遇!”
很快。
大船靠岸。
嚴長卿他們,包括趙康等人都陸陸續續進城去找樂子。
陳三石則是待在房間當中,暗中觀察著曹樊等人的動向。
裴天南一直護在他們身邊,實在是沒有機會下手。
武聖貼身保護,就算會點法術恐怕也沒什麼用,好歹也是人間之聖,不至於最低級的法術都扛不住。
這一點,光從當初在洪澤河初遇大師兄就能看得出來。
事實上,武聖之體,已然非人。
隻是寧長群的表現……
拉低了武聖兩個字在大家心裡的地位。
“罷了!”
等到東邊以後,就不信找不到機會。
陳三石眼看著他們沒有下船的意思,乾脆趁著夜色在【斂息藏身】的狀態下悄悄下船,又在偏僻無人之地改換麵容,搖身一變,成為癩子頭的模樣,腰間還挎著一柄禾苗長刀,儼然一副江湖流氓的模樣。
整個東部,都供奉龍王。
自然也就有龍王廟。
在去之前,他還打聽了下關於祭祀的事情。
原來,大規模祭祀是近幾年才開始的,因為龍王發過怒,表示對以前祭祀十分不滿意。
“龍王爺怎麼個發怒法?”
陳三石操著癩子頭的聲音,詢問才收工的一個漁民:“你詳細說來給我聽聽。”
“洪水,三年前,發了一場大洪水。”
漁民放下手裡的竹簍,神情黯然地講述道:“從那之後,打魚的漁民就開始大量失蹤死亡,有一段時間,鬨得很多人沒了生計。後來龍王廟裡的廟祝,說是俺們對龍王爺太摳搜,要求我們加大祭祀的人數和次數,另外要多多參拜,俺們照做以後,果然江麵上就再也沒有出過事,就是……祭祀的人數有些多,每個府城每年要上百號的人,去年……”
說到這裡,他有些哽咽,“去年俺的閨女也投進河裡去了。”
陳三石模仿著記憶中癩子頭的作風,挑著眉毛說道:“裝模作樣!這麼心疼,那你乾啥還要獻祭?”
“我們又不是自願的!”
漁民痛苦地說道:“是輪著來的,城裡城外,每個村每條街坊每年都要出人,輪到你就必須得出,不然的話就要被活活打死,或者,你要願意給村長銀子,也可以往後挪一挪,可俺們打漁的,一年到頭兒也就勉強養活五口人,哪裡還有餘錢……”
“有個屁的龍王!”
另一個漁民聽到對話,憤憤地罵道:“依我看,就是有水猴子殺人罷了,根本就不是龍王爺發怒!廟祝那樣說,根本就是騙銀子!你是沒見過,廟祝在城裡的宅子有多大!”
“這話可不能亂說!”
同伴急忙捂住他的嘴巴:“要是廟祝聽到,非把你兒子投河給龍王爺恕罪!”
“哼,賞你的!”
陳三石從腰間摸出一錠銀子,丟給回話的漁民。
“誒呦喂,多謝大俠!”
“……”
“兒子!爹來救你了!!!”
祭祀還未結束,不遠處就是祭壇。
有漢子拿著菜刀往前衝,但很快就被打倒在地。
顯然,當地百姓也並非都是自願的。
陳三石按著刀柄離去。
他聽起來,整件事情的經過不像是龍王爺發怒,而是有人在借機刺激香火,就如同慈雲觀利用養神湯來打造名望一樣。
事到如今,他不懷疑世上有仙人,有龍也不值得大驚小怪,隻是勞工的話裡有著明顯的邏輯漏洞,祭祀的人數是流傳千百年的,要發怒早就發怒了。
想要確認是不是人為製造,隻需要去龍王廟裡看一看就行。
如果發現有香爐竊取香火,就跟香火神教脫不開乾係。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
龍王廟內,龍王像前。
一口幾乎跟慈雲觀相同的香爐,散發著氤氳紫氣,每當前來祭拜的百姓,頭頂誕生出一縷香火氣息後,香爐都會如同貔貅一般將其納入腹中,後麵的正主龍王爺,隻能乾瞪著銅鈴一樣的眼睛,吃不上一口熱乎的。
如此,情況便很清晰了。
香火神教為給龍王廟招攬香火,故意殺害漁民製造恐慌。
但是大量的獻祭,就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這些香火……”
陳三石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參拜完以後,在龍王廟附近觀察起來。
龍王廟。
不同於道觀和佛家寺廟的宗門屬性,往往是當地居民自發建立起來的,理論上來講隻會有一兩個維護打理的廟祝,但這裡……
他粗略算了下,起碼也有三十幾人。
不過大部分是連修為都沒有的普通人,其中煉臟有三五個,廟祝是個化勁,而且體內也沒有紫色的香火玄氣,想必是個香神教的小頭目。
陳三石弄清楚以後,不動聲色地離開。
直到夜深人靜後,他才重新潛回來,在香爐前取出玄珠,跟上次在慈雲觀一樣,把裡麵的香火氣全部吸收個乾乾淨淨,一縷不剩。
“什麼人?!”
身後響起嗬斥。
一個巡夜的香火教徒發現動靜後衝了上來。
“鏗——”
陳三石腰間的禾苗長刀瞬間出鞘,一刀下去直接將其從麵頰到整具身體都劈成兩半!
“快來人!”
“有人破壞香火!”
五六名煉臟教徒,包括那名化勁廟祝趕到,可他們哪裡是通脈武者的對手。
龍王廟內,刀光劍影。
幾個呼吸過後,就隻剩下滿地的屍體。
化勁廟祝也重傷倒地,他滿臉驚恐地不斷往後爬著,直到撞到牆壁以後才停下來,哆哆嗦嗦地質問道:“你、你是什麼人!怎麼會懂得香火之術!”
“鄙人,張癩子!”
陳三石冷哼,尖細的聲音響徹雲霄:“回去告訴你們的舵主或者教主,我癩子頭看不慣你們香神教的行為,今日就行俠仗義,燒了你們的破廟!”
他說著,一腳踢倒燭台,整棟建築物很快就燃燒起熊熊大火。
“噗呲——”
在普通人的注視下,陳三石一刀砍掉廟祝的腦袋,而後迅速撤離,幾個眨眼之後就沒入黑暗當中,消失不見,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根據涼州的情況來看。
最近到處都在回收香火,要動手就要趁早,不宜拖延。
……
火光衝天而已,驚得方圓數十裡亂作一團。
更是有數百名城衛軍乾趕出城外來查看情況。
香火神教的人死後,通天江邊還沒有完成的祭祀沒有打手鎮壓,也不得不停下。
一場大火,持續到天蒙蒙亮才漸漸平息。
與此同時。
一片樹林當中。
“舵主!”
淩虛子火急火燎地來跑回來。
“怎麼樣?!”
才從涼州趕到此地的雲霄子急忙問道:“查清楚是什麼人乾的沒有?!”
“張癩子!”
淩虛子說道:“昨天夜裡,他殺人的時候許多百姓都見到了!上次在涼州的香火,肯定也是這個癩子頭偷走的!”
“癩子頭……”
雲霄子苦思冥想:“哪裡多出來這麼一號人?而且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收走三個月的香火,說明對香火之術造詣極深。”
“舵主,這可如何是好?”
淩虛子臉色難看:“他明顯是一路尾隨我等,後麵恐怕還要繼續搶奪咱們的香火,就算是通知當地分舵也需要時間!”
“來不及了。”
雲霄子說道:“上船吧!”
“你是指……”
“裴天南他們如今走水路前往東境,船就停在碼頭上,咱們直接上船。”
“可是那個曹樊不是還不知情麼……”
“無所謂了,他早晚都要知道的,也算是自己人。”
“好,那咱們快出發吧。”
……
客船。
日出東方。
陳三石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來到甲板上練槍。
不久後。
路書華等人也都陸續回來。
“大人!昨天晚上出事了你知道嗎?”
“那個龍王廟,被一個江湖俠客放火燒了!”
“好像是叫什麼……癩子頭!”
“張癩子說,龍王廟裡的廟祝,是什麼香火神教假扮的,把人殺了個乾乾淨淨!”
“……”
“狗日的。”
徐斌摸著腦袋:“這名字咋這麼熟悉?”
吳達嘀咕道:“我記得燕邊村是不是也有個癩子頭?”
莊毅跟著說道:“莫非,癩子頭是隱藏的絕世高手?
“彆扯淡了,怎麼可能?”
事實上,除留在涼州搞後勤的趙樵以外,其餘人都不是燕邊村的,就算聽說過,也不認識癩子頭。
在他們議論著火燒龍王廟的時候。
陳三石卻是注意到有兩個人混上船隻,然後徑直奔向曹樊等人的船艙。
在他們的身上,流淌著絲絲縷縷的紫色香火玄氣。
雲霄子!
陳三石認得他們。
這些人……
怎麼去找曹樊了?
難怪當初在姓曹的住處發現香爐後也沒有怎麼樣。
香神教,莫非是皇帝的人?
還是另有靠山?
聚集到東邊來,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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