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杆長槍如龍而至,把這些最後的精銳殺得崩潰。
“大勢已成!”
陳三石說道:“兩位師兄,收尾吧!”
中軍營帳早就爛得不成樣子,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
鄧豐在重重包圍之下,早就遍體鱗傷,身上的鎧甲都變成朱紅色,在他的對麵,有千軍萬馬助力的樊叔震漸漸占據上風。
可偏偏這時,一顆熟悉的人頭落在他的麵前。
尤景誌!
“怎麼可能!”
樊叔震駭然大驚。
不是派他去殺陳三石,怎麼……
方才大霧遮住了視野。
難道又是房青雲用了什麼仙法!
沙文龍看著人頭,也是一驚,覺得奇怪。
與此同時。
三千玄甲鐵騎。
經過數輪衝殺後,徹底殺垮前軍和中軍,攜帶著彌天大霧來到此地,殺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原本濃鬱的白霧,徹徹底底變成殷虹的血霧。
在這一場血霧當中。
有著三千殺神!
三千殺神勢不可擋,把中軍最後負隅頑抗的大徐精銳絞殺殆儘。
局麵。
從樊叔震等人圍殺鄧豐沙文龍,一下子徹底翻轉。
變成他們困在濃鬱的血霧之中,麵對著早就殺紅眼的玄甲軍,一個個悍不畏死地衝鋒而來,很快讓鄧豐抓住破綻,反過來將其重傷。
“轟——”
一杆“大徐”的軍旗轟然坍塌。
“來人!”
樊叔震聲嘶力竭地喊著。
卻是再也叫不來一名部下!
“軍師!軍師救我!”
他最後,隻能把所有的希望集中在靈狻的身上。
卻見冉敬軒在圍殺下支撐不住,和沙文龍互換傷勢後單膝跪在地上,麵色難看,心如死灰:“王爺,我們敗了……”
“敗了?就這麼敗了?!”
樊叔震隻覺得稀裡糊塗:“十萬大軍,我有十萬大軍!這才哪到哪?!”
“王爺,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吧。”
冉敬軒絕望地說道:“隊伍,早就散了……”
在前方大潰敗的情況下。
後軍親眼看著中軍大帳的“大徐”旗幟倒下,又遭到血霧吞噬圍殺,隻認為是徹底完蛋,一箭不放,轉身就跑。
中軍大帳的三員大將都被拿下。
他們。
還打個屁?
“啊!”
樊叔震咆哮著,和鄧豐又是一招對拚後,艱難地支撐著身子,不甘心地問道:“軍師,敗在何處,敗在何處啊!”
“敗在,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冉敬軒悔不當初:“我們不該一心算計自身得失,當初直接全軍攻打虎牢關,就算損失再大,也肯定能夠拿下來,何至於遭遇如此大敗?”
圍殺停止。
三千玄甲分出兩千人,繼續去屠殺其餘人。
一千人留下來,圍而不攻,等待著兩人油儘燈枯。
“我有一事不解!”
冉敬軒咳出大口鮮血,他看著騎著白馬,緩緩逼近的年輕將軍,開口問道:“虎牢關內,究竟有多少大將,多少兵馬?兩萬?還是三萬?”
“三千。”
大局已定,陳三石無需再虛張聲勢:“三千兵馬,外加兩員玄象。”
“什麼?!”
“噗——”
聽聞此言,本就重傷的冉敬軒氣急攻心,又噴出一大口血霧,許久之後,他自嘲地大笑起來:“我冉敬軒堂堂靈狻,統領十萬大軍,最後竟然是敗在區區三千人的手中!”
重新回憶,恍如隔世!
他終於明白。
自己十萬大軍抵達虎牢關的那一刻起,或者說,從陳三石第一支箭射在巡邏哨兵身上時,就是一場注定的大敗。
他們後來所做的一切。
都在陳三石的手掌心中!
甚至說,全都是安排好的坑,他們接連不斷地往裡麵跳,也不為過。
三千玄甲!
一名通脈!
大破十萬大軍!
冉敬軒仰天大呼:“我還有何顏麵,存於這世上——”
“哢嚓——“”
“本來也沒打算讓你活!”
鄧豐手起刀落,一顆人頭便在地上咕嚕起來。
“樊叔震!”
陳三石以長槍指著對方,厲聲嗬斥道:“就剩你一人,還不受死……”
“噗通!”
然而。
話音未落。
前一刻還有萬般不甘的樊叔震,居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態度翻轉簡直像是乾坤顛倒,沒有任何前兆也沒有任何過渡,他大聲喊道:“陳將軍,且繞我一命啊!我乃大徐八王,在朝中遍布故舊,留我一命,必然不會虧待於你!”
“你?”
陳三石俯瞰著他,冷冷質問道:“樊叔震!我大盛前來收複三州失地,故此與東慶國開戰,跟你們南徐有何關係,竟然動用十萬大軍,以舉國之力越境而來,犯我兵鋒!”
樊叔震跪在地上,幾乎是脫口而出一句驚世之言,使得在場上千人,都是啞口無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甚至連殺人的念頭都蕩然無存。
他即便身負重傷,聲音也鏗鏘有力:
“今不自來,恐煩遠取!”
“……”
陳三石一時怔住。
樊叔震繼續說道:“陳將軍乃天縱奇才,兵家之聖,將來必定南征北戰,和我大徐交鋒也是必然的事情,真是那樣的話,陳將軍還需要親自率兵跨國千山萬水才能俘虜某人,如今在下自己把自己送過來,豈不是幫陳將軍省下天大的麻煩?”
同一時間。
外圍的亂軍之中,再次傳來一聲呼喊。
“吾乃大徐皇十四子樊嘉孝,誰要一場富貴!”
“……”
很快。
重傷未愈的樊嘉孝,就押送過來,一起跪在地上。
“八哥!”
“十四弟!”
兩人相視而泣。
“你們南徐都是屬狗的?變臉比翻書還快!”
汪直罵道。
這兩個人,一個不久前還在大喊不甘心,另一個在銀鬆崖還要斬首白袍生擒鳳雛,結果轉眼之間就跪在地上搖尾乞憐,這真的是一個人嗎?
“你們兄弟兩個,可真行!”
汪直一眼斷定,此人絕對殺不得!
最好是放回南徐。
要是讓他當了皇帝。
不出二十年,南徐必定天下大亂!
“饒命可以。”
陳三石沒有拒絕,沉聲道:“但你接下來該怎麼做,應該不用我親自交代了吧?”
“陳將軍放心!”
樊叔震心領神會:“我這就去收攏舊部,隻要是能喊回來的,全部都歸降於大盛!”
“呲呲!”
脫下甲胄。
玄鐵鎖鏈很快就把他們兄弟兩人鎖死,然後又放在青驄馬上,陳三石騎著千尋跟在後麵,很快就追上尚且在潰逃之中的南徐敗兵。
樊叔震扛著大盛軍旗,聲如雷震,開始聚攏部眾。
這一場虎牢關大戰。
宣告徹底結束。
斬敵兩萬!
俘虜四萬!
有四萬餘不知所蹤,或湧入慶國境內,或原路返回,逃回南徐。
倒是還有幾名死忠的參將,就連王爺的話都不管用,領著殘餘的幾百騎兵,在荒野上伺機而動,陳三石責令沙文龍率兵前去殲滅殆儘。
其餘人,則是留下來打掃戰場,稍作休整。
“痛快,痛快!”
鄧豐直呼舒暢。
“這才是打仗!”
“這才是打仗啊!”
“三千人,破敵十萬,亙古未有,亙古未有啊!”
“陳帥!”
“我輸得不冤!”
他不斷感慨著。
和這一站比起來。
當初昭通府不攻自破,又算得了什麼?!
玄甲軍也是亢奮到極致。
他們當初從京城掉走的時候,有不少人心裡是不痛快的。
畢竟,他們可是皇帝親衛軍之一,待在京城周圍的京軍,忽然之間就要發配到邊境去,也就是當時“四度洪澤河”的名聲足夠響亮,大家也想看看這個年輕將軍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實。
結果來到萊州之後。
一樁樁一件件,哪裡還有人半分不服?
不僅如此。
這次的大功。
他們人人有份!
如此大的功勞,光是獎賞下來的金銀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武道資源,等於所有人的前途都要再進一步!
“很正常。”
趙康等人麵麵相覷:“我們經常這樣,已經習慣了。”
鄱陽的老弟兄們,一如既往的平靜。
從來到虎牢關,他們就開始打賭,多長時間能贏,怎麼贏,最差的也覺得是守三個月,怎麼守,總之沒有人覺得會敗過。
“將軍!”
“請受我等一拜!”
夏琮、蕭諍,遊季可三人齊齊拜倒在地:“從此以後,我等上忠於陛下,下聽命於將軍,為我大盛朝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起來吧。”
陳三石沒有多說:“打掃戰場,儘快安置好降卒,還有一些小股的遊騎兵也務必殲滅,留下五百人駐守虎牢關,其餘人全部返回萊州境內,協助大帥他們攻打永樂府。”
“遵命!”
……
“話說回來,天書真是神了!”
“是啊!”
“這次打仗,又是天雷,又是大霧,天地大勢都在幫助我們!”
“……”
荒野上,負責圍剿最後兩百多負隅頑抗的玄甲軍將士們一邊騎著馬搜尋,一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場戰事的經過。
“還有仙法!”
“你們沒聽說嗎?”
“在中軍大營裡,房將軍靠著一支笛子,就在千軍萬馬中活了下來!”
“何止?!”
“好多人都死了!”
“好像他們那個清河侯,也是死在房將軍的仙法之下!”
“房青雲?未必吧!”
沙文龍在心中想著,沒有說出來。
他當時看得清清楚楚。
尤景誌走了!
去找了陳三石!
再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一顆腦袋。
比起房青雲,更加有可能是陳三石殺的!
一個通脈,怎麼殺玄象境界小成?
答案隻有一個。
仙法!
陳三石也學了仙法!
孫象宗這麼快就交給他了?
這家夥居然沒有呈交朝廷!
還有……
沙文龍猛然回想起,當初死在涼州城外的尹翰文等人,最大的嫌棄人,本來就是陳三石,隻不過他那個時候隻不過是煉臟,實在有些匪夷所思,沒有人往這個方向聯想罷了。
現在看來……
人很有可能是他用仙法殺的!
然後栽贓嫁禍給巫神教!
通了!
這小子!
死定了!
沙文龍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幾個,往東邊去搜搜,我去西邊看一眼,半個時辰後回到此地彙合,咳咳咳……”
“遵命!”
“……”
安排完畢後,沙文龍就隻身脫離隊伍。
他身負重傷,其中好幾個地方傷到要害,如今的他,隻怕是連個通脈都打不過,畢竟本身就隻是個玄象境界入門。
即便如此,還是強撐著來到僻靜之地,從內襯衣襟裡撤下一塊布來,咬破手指後就開始寫密信。
海東青也落在他的肩膀上。
準備用最快的速度送出消息。
“咻——”
也就在此時。
一支箭矢飛來,直接把剛剛起飛的海東青紮個對穿,從半空中跌落。
“沙將軍。”
手持大弓的陳三石悄然出現:“寫什麼呢,怎麼不回關內用紙筆,非要用血,這麼著急?”
“你、你……”
沙文龍頓時慌神,很快就強裝震驚道:“你好大的膽子,這些異獸飛鷹多麼珍貴你不知道嗎?”
陳三石沒有理睬,隻是撿起海東青,打開上麵幫著的布條:“沙將軍,你我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場,想不到居然要這般陷害我,謀殺朝廷命官、藏匿仙法,連意圖謀反的帽子都給我扣上了,好毒的心啊。”
事情敗露。
沙文龍不再演示:“陳三石!尹少爺是你殺的,對也不對?!”
沒有應答。
他隻是看到,一柄紫色的小劍,在陳三石的手指上方緩緩凝聚。
“你、你要做什麼?!”
沙文龍瞪大獨眼。
他猜的果然是對的。
姓陳的學了仙法!
隻是眼下顧不上驚愕,他更多的是懼怕:“你敢殺我?怎麼解釋!”
“沙文龍將軍,負傷前往追擊南徐殘餘騎兵,不幸遇伏,死於亂刀之中,這個解釋,沙將軍覺得如何?”
陳三石語氣平靜得可怕。
“砰!”
沙文龍明白在劫難逃,起身就要逃跑。
紫光閃過。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很快失去呼吸。
陳三石上前,處理屍體。
此人。
也算是死得其所。
至少在死之前,耗儘僅有的那麼一點兒價值。
並且。
在如此大勝之下。
死一個玄象境的將軍。
實在是……
太正常了。
要是一個大將不死,戰報反而會顯得有些不真實。
陳三石看得出來此人受重傷,所以才選在在這裡下手。
之所以用劍氣術,主要還是為了圖個乾脆。
修煉劍氣術消耗香火巨大,但補充一次使用消耗並不多,隻不過需要稍微花費些時間罷了。
這一場虎牢關之戰。
算是,徹底宣告結束!
根據陳三石的的判斷,等到他們趕回萊州以後,很快就能拿下永樂府,綠嶺山外的慶國大軍也會很快退兵,收複三州之地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會再出現任何意外。
但有一件事情尚且沒有結束。
太子造反!
三州平定,就意味著紫薇山到手。
太子爺和香火神教準備動手的地方。
皇帝很快就會蒞臨紫薇山封禪,屆時,文武百官也都會陸陸續續抵達淩州,這麼說來,淩州豈不就真的成了京城?
陳三石他們這些功臣,同樣會留下來等候封賞,甚至包括明州之戰的一些人也可能會過來。
到時候可是會熱鬨非凡。
就是不知道這出大戲,會怎麼上演。
事實上,陳三石更加關心的,是癩子頭能從中撈到什麼好處。
罷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乾淨。
他處理完畢虎牢關的軍伍後,次日天明,就率大軍返回萊州,直奔永樂府而去。
……
永樂府。
孟去疾連續數日無眠。
“虎牢關怎麼樣了!”
他日日夜夜提心吊膽:“撤退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
詹台明摘下頭盔喘口氣:“虎牢關一旦有任何意外,咱們就立馬放棄攻打永樂府,後退兩百裡,以昭通府為分界線,和慶國、南徐廖軍分庭抗禮,後續糧草輜重等供應也都安排妥當,絕對不會出現太大的亂子,隻是一年之內,怕是不可能分得出來勝負了。”
“這一仗,我至今不明白為什麼要打,早就該撤的。”
孟去疾唉聲歎氣地說道:“可偏偏,就連一向謹慎行事,每次出兵撥款都要壓縮到極致的太子殿下也主張繼續打下去,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雪恥。”
詹台明說道:“大帥,當年的明宣之恥,確實是我大盛朝前所未有之奇恥大辱,陛下和殿下都想要收複三州,我是能夠理解的。”
“是啊,三州要是拿回來,大盛確實能繼續昌盛。”
孟去疾惋惜道:“隻是可惜虎牢關的陳三石他們,不該讓他們冒險去守關的,一開始就該直接打割據戰,如今倒好,他們守不住也就罷了,還要主動出擊,極有可能要全軍覆沒。
“三千人,人數是不多,但是裡麵的將軍,一個個都是大盛之瑰寶啊!
“房將軍,和慶國的降將鄧豐自不必說,陳將軍才多大的年紀?就這麼死在虎牢關,實在是暴殄天物,他將來的成就,是有機會和孫象宗比一比的。
“如今……卻是曇花一現!”
“算時間。”
詹台明說道:“虎牢關的戰報也快傳回來了。”
“報——”
就在兩人談話間。
虎牢關戰報如期而至。
“真快啊……”
孟去疾不忍心去看這份噩耗:“老詹,你看吧,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就不用說出來了,免得聽得人心裡鬱悶。”
“好。”
詹台明拿著戰報,瞳孔一顫,然後整個人都開始跟著發抖。
“如何?!”
孟去疾最終還是忍不住:“有沒有人活著回來?”
“沒了,全沒了!”
詹台明眼眶含淚,情緒激動。
“嗬,我就知道。”
孟去疾搖搖頭,站起身就要去安排撤退事宜。
“不,大帥,你誤會了!”
詹台明舉著信箋,聲音高亢,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不,不是陳將軍他們沒了!是南徐,南徐沒了!”
“十萬大軍沒了!”
“虎牢關外,陳將軍三千破十萬!”
“殺敵兩萬!”
“俘虜四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