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繼續閉吧,反正一戰也用不上他。”
“不妥!”
眾人議論之間。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十二皇子曹芝邁著流星大步走入殿內:“本王的建議,是火速去請陳將軍出山,這一戰,最好還是讓陳將軍領著他的洪澤營立即開拔趕往夷陵。”
“十二弟?”
曹煥似乎有些沒想到他的出現:“此言何意?”
“事關重大。”
曹芝用腰間的佩刀指著沙盤:“東慶、南徐都在隔岸觀火,一旦我大盛朝在西邊蒙受損失,他們就會一擁而上,到時候我們麵對的,就是三國聯軍!就算我大盛朝加起來有百萬兵馬,恐怕也遠遠不如三國加起來的力量強大。”
“殿下且慢。”
明青鋒打斷道:“殿下所說,我等都心知肚明,可前線如今在童將軍和仙師的帶領下穩紮穩打,隻需要等到秋後就是必勝之局,為什麼一定要去喊陳三石?”
“很簡單。”
曹芝兩手一攤:“如今我大盛朝,在兵法上的造詣,沒有人比得上陳將軍,此戰事關重大,隻有把他調過去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殿下是否有些過於抬舉陳三石了?”
明青鋒敲打著輿圖:“殿下請看,即便沒有陳三石,我軍如今也是連戰連捷,占據上風,接下來隻需要等候戰機而已。”
“西齊仙師韓湘為何人?那是曾經滅過七國之人,諸位大人,難道覺得他會就這麼等死不成?”
曹芝勸告道:“還是讓我大盛朝的兵聖,去對兵仙吧。”
“殿下,臣有話要說。”
明青鋒神色嚴肅,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道:“我兵部如此安排此次戰事,絕對不是為了針對陳三石,或者是所謂的‘妒賢’,他和臣無冤無仇,臣也沒必要找不痛快。
“臣不動用陳將軍,完全是為朝廷考慮。
“縱觀千年史冊,有哪朝哪代大大小小的戰事都必須依賴一人?
“這樣下去,成何體統?
“臣,再把話說難聽一些。
“殿下口口聲聲請陳將軍,難不成,我大盛朝就要亡國了?!”
看著他慷慨激昂的提問。
曹芝隻是淡淡給出兩個字的回複:“難說。”
“這,殿下怎麼能說出如此言論……”
明青鋒有些惱怒。
但礙於身份,他也不敢與之爭論。
“十二弟,你言重了!”
最終,還是監國皇子曹煥沉聲道:“在場的諸位大人裡,沒有一個人去否認陳將軍的才乾和領兵能力,但是也正如明大人所言,一個朝廷是萬萬不能依賴一個人的。
“如果非要說的話,這個人也隻能是陛下!是父皇!”
“十二殿下,你還是不用憂慮了。”
嚴茂興說道:“臣等知道你也是為社稷考慮,但是大可不必,隻需要靜靜等待捷報即可。”
“嘖嘖~”
曹芝輕輕搖頭:“諸位啊諸位,那就隨你們的心意吧。”
……
夷陵。
督標軍。
中軍大帳。
“噗——”
帥位之上,曲元象把才喝進嘴裡的酒全部噴了出來,勃然大怒道:“什麼破酒,也敢拿來糊弄你仙師爺爺?!”
“仙師息怒啊。”
一名將士哆哆嗦嗦地說道:“這、這已經是玄象之上的將軍們才能喝到的寶藥製成酒了,再好的我們凡間實在沒有。”
“沒有也要去給我找!”
曲元象破口大罵,直接把酒壇子砸在將士的身上:“今天晚上之前,要是再找不來老子喝得下肚的酒,仙師爺爺我就砍了你的狗頭!”
“是是是!”
將士腦袋當場流出鮮血,也不敢有異議,連忙離開營帳去找酒。
“老子辛辛苦苦幫他們打仗,竟然連口酒都喝不上!”
曲元象罵罵咧咧地說著。
在他身邊,一直在閉目養身的王竣睜開雙目,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聒噪!”
“難道不是嗎?”
曲元象瞪著眼睛說道:“如果不是你我師兄弟二人,他們那些什麼狗屁將軍,人頭早就滿天飛了。”
“拿下邙山祖脈,你我築基丹就有了。”
王竣冷冷道:“認真一些,這也是你我的大事。”
……
大帳旁。
還有另外一處營帳,但是故意搭建的小上一些,以此來彰顯地位的不同。
“太過分了!”副將滕樂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之上,氣得來回踱步:“那個酒鬼仙師,日日夜夜都在打罵我們的將士!
“就連你我,也得不到半分的好臉色。
“簡直,就是不把你我當人看待!”
“他們是仙師,將來是有望長生的仙人,本來就高我們一等,這很正常。”
童曉初吃著飯食,眼光盯著麵前的輿圖:“再說,如果沒有兩位仙師坐鎮的話,我們也不會一路順利地來到這裡。”
“話雖如此……”
滕樂還想抱怨,童曉初卻是沒有聽下去,搶先問道:“西齊的情況如何?”
“還是跟之前一樣。”
滕樂回答道:“不管怎麼吸引或者是叫陣,死活都不肯露頭,看來,我們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打過去了。”
“無妨,這本來就在我們的計劃之內。”
童曉初放下碗筷:“再過兩到三個月,敵軍自然會因為糧草的問題後撤五百裡,到時候就是我們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其拿下的時候。提前開始準備吧,你先調出兩萬兵馬,從此地……”
“報——”
就在他要布置策略的時候,一名將士慌慌張張地來到賬內。
“什麼事兒?”
童曉初有些不悅:“說過多少次,我等軍伍之人要處變不驚,你這樣的人將來怎麼領兵?說吧,什麼事,兵部有調動?”
“不是。”
將士雙手舉起一封沒有拆開的信箋:“涼州督師府送來的密信。”
“督師府?”
童曉初怔了下,眉頭微皺:“陳三石寫信做什麼,這一仗跟他又沒有什麼關係。”
“金標密信,隻有大帥有資格看。”
將士說道:“這個等級的密信,肯定關乎到此戰的大局。”
“此戰我才是統帥!用得著他來指點?!”
童曉初拿著密信沒有拆開,看著上麵的金標,隻覺得無比刺眼:“這陳三石未免也有些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童帥。”
滕樂勸說道:“不然看看?陳將軍到底也是兵法大家,此戰事關重大,吸納一些建議總歸是好的。”
“你這意思,難道是我不知兵?”
童曉初冷哼道:“你去紫薇山太廟旁邊的麒麟閣看看!我童家祖宗排在十二上將的第四位,三百年前就是以謀略著稱!
“我承認,姓陳的是厲害。
“但是,我劍也未嘗不利!”
他說著把尚未拆開的信箋放在蠟燭上方的火苗處,任由其從底部開始燃燒,而後隨手丟在地麵。
“滕樂,你點五百輕騎,跟我出夷陵,去前方勘探地形!”
“這……好吧,我這就去。”
滕樂無奈離去。
也就在他領著部下沒入黑暗,營帳內再也沒有彆人的時候。
童曉初連忙把信箋上的火焰踩滅,趕緊俯身把信封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將其拆開,確認裡麵的大部分內容沒有損壞後,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怎麼可能不看陳三石的建議。
剛才那樣,無非是故意做給彆人看的。
他才是這一戰的統帥,威信無比重要。
要是當著眾人的麵拆開信查看,萬一裡麵的內容跟自己的布置有出入,需要趕緊做出改變,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
陳三石救了我!
那麼他這個好不容易才得到重要,掌握兵權的統帥,威望就會蕩然無存。
但相反!
如果私下裡偷偷看。
要是有什麼好的建議,他采納之後,就可以說是自己的主意。
這樣,在外人的眼裡。
就是不輸白袍!
這是,為自己造勢!
兵者,勢也!
不光是打仗的時候有用,在其他方麵,同樣需要借勢而為!
自從四渡洪澤河開始,童曉初就密切地關注著白袍的每一次行軍打仗,更是對於“勢道”沒日沒夜的鑽研,早就和自己的平生所學融會貫通。
他們童家,沉寂太多年了。
好不容易有立功的機會,肯定好好把握住。
就是不知道,白袍在這個時候寫信做什麼。
童曉初有些好奇。
他自認督標軍的部署沒有任何問題,穩紮穩打,隻需要拖延時間就能夠取得最後的大勝。
但是陳三石這個時候來信,說明肯定是認為他的部署有問題。
看看也無妨。
如此想著。
童曉初開始逐字逐句地查看。
頓時,他心頭一沉:“不好!”
……
西齊大軍營寨。
中軍大帳。
一名穿著白袍,氣質儒雅中又透著仙氣的男人坐在棋盤前,緩緩落下一枚棋子,聲音平靜悠長:“世事如棋,戰事更是如此,每每指揮戰局,就像是在下一盤棋。
“黑白雙方的統帥,便是棋局的棋手,手底下的兵馬便是棋子。
“以前每次遇到強勁的棋手,我都會興奮得難以入眠。
“隻可惜,自從三十年前,韓某人一統七國,踏入仙途之後,每日就隻能打坐修行,沒有再遇到過下棋的機會。
“韓某本以為,此生都不會再有棋局,未曾想,在這東勝神洲,竟然還有絕佳的棋局。”
“嗒~”
隨著他修長雙指中的黑色棋子落下,對麵的武聖鐘無心露出苦笑:“嗬~我又輸了,在下實在不是仙師的對手。”
“你當然不是對手。”
韓湘幽幽道:“不過在這東勝神洲,卻有一名強勁的棋手。”
在他們後方的桌案之上,擺放著兩冊書卷。
一冊是兵法“勢道”。
另一冊,則是陳三石的生平卷宗。
“嘩啦——”
韓湘隨手把掌心之內的棋子丟入棋簍當中,不冷不淡地說道:“無趣,跟你們這些庸人下棋真是無趣,你退下吧。”
“是,仙師。”
鐘無心低著頭離開營帳,在走到偏僻之地後,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欺人太甚!難不成,我們都隻是他手裡的棋子?!”
“可不是麼。”
副將宮鬱跟著說道:“那韓湘傲得很,在他的眼裡,咱們連人都不算。真這麼厲害,怎麼不自己去把盛人的二十萬大軍殺光,還需要我們來打仗?”
“真不知道這些仙師來到各個國度,對於我等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鐘無心歎息道:“而且,我們要是再繼續這麼拖下去,後方的糧道就要出問題了。”
“要我說。”
宮鬱握著拳頭說道:“左右各出一萬輕騎,趁著督標軍還在推進,直接從井陘道繞後,來一個前後夾擊,至少也能把他們攪亂。
“但這仙師,非要讓我當縮頭烏龜。
“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報——”
“大帥,前方斥候傳來的消息。”
言談間。
斥候來報。
鐘無心拿著紙條看了一眼後,還是決定親自去彙報。
他回到營帳內:“韓仙師,盛人的督標軍已經在夷陵一帶安營紮寨,而且營寨甚是牢固,我等接下來隻怕是不好在前推了,不如先後撤到洛水以西吧,再這樣拖下去,實在是對我軍不利。”
“等等,你說什麼?”
韓湘放下手裡的《勢道》,詢問道:“你說,督標軍在什麼地方安營紮寨?”
“夷陵。”
鐘無心擔心對方不屬於這裡的地勢,補充道:“夷陵易守難攻,他們剛好可以用來避暑,再加上糧道又穩固,我們如今再想繞後出奇兵都隻怕來不及了……”
不曾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
就看到韓湘冷笑起來,眼中充斥著鄙夷:“庸才,庸才啊。你說,像你們這種庸才,是怎麼敢領著數萬乃至數十萬兵馬出門打仗的?
“‘多多益善’,可不是適用於所有人的,你們這些人,最多也就能指揮得明白一萬來人。”
“仙師……”
鐘無心心中甚是不爽,但也不敢表露出來:“在下愚鈍,仙師有何深意,不妨明說。”
“九伏酷暑,你們洛州一帶氣候又乾燥,如此天乾物燥,那童姓小兒豈敢在山林之間安營紮寨!”
韓湘丟下書卷,霍然起身:“二十萬敵軍,已是灰燼!
“鐘無心,你從左右兩軍,挑選兩萬人,分兵六路,按照我在輿圖上纖毫朱筆標注的小路上山,直接衝入盛人軍營放火。
“副將宮鬱,你率領三萬人馬,前往此去東方兩百裡的峽穀設伏。
“另留五萬人馬守營,防止意外發生接應。
“其餘所有人立即出營,直奔夷陵!”
“是!”
……
當夜。
子時。
燥熱的黑暗當中充斥著聒噪的蟬鳴。
大盛將士們紛紛赤膊上身,甲胄、兵器全都丟得遠遠的,想儘一切辦法乘涼。
偏偏今晚的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直到耳邊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音,以及同袍的慘叫,他們才猛然驚醒,但見山林之間,火光衝天!
“著火了!”
“著火了!”
“救火啊!”
營寨之內,準備的自然有水。
隻是天氣炎熱乾燥,滿地都是乾草,營寨和大帳又都是就地取材的木頭,何等乾燥易燃,休說是熊熊大火,哪怕是有點兒火星也是一點就著,澆多少水上去都是杯水車薪。
大火以不可阻擋之勢蔓延開來,方圓數百裡亮如白晝,滾滾黑煙升天而去,好似一條黑色的蛟龍。
八百連營!
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
“敵襲!”
“有敵襲——”
“……”
火光當中。
大盛的將士們看到密密麻麻的西齊軍隊殺將上來。
慌亂之中,他們丟盔棄甲,死亡無數!
“妙計,妙計啊!”
重新彙合的鐘無心讚不絕口:“韓仙師,我明白了!先前你一直後退戰線,不和對方決戰,就是為了誘敵深入。
“你一早就猜到他們,會在地勢險要的夷陵安營紮寨!
“或者說,是你安排好的,他們隻能在這裡安營紮寨,根本彆無他選!
“然後隻需要一把火,就能讓他們的八百裡連營,化為飛灰!
“兵仙,真不愧是兵仙。”
“不對。”
隻見韓湘麵如平湖,他禦劍來到高空之上,俯瞰著熊熊火山,察覺到八百裡連營的許多營寨,都隻不過是空的。
“報——”
果然,馬上就要將士前來彙報。
“大盛的督標軍,九成以上的兵馬,就像是提前得到消息一樣撤退了!”
“隻有前軍的兩萬人沒有得到通知,尚且在營寨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