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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
東境。
在火燒塢城,西齊大敗之後,無奈之下,東慶的大軍也隻得陸陸續續撤退。
作為中原正統。
無時無刻都要麵對著群狼環伺,哪怕隻是留一滴血,它們都會立馬逼近,一旦發現真的受傷,就會群起而攻之。
好在,名為“中原”的巨獸雖然流血,但仍舊保持著戰鬥力,使其不得不放棄。
武聖秦修海率領著本部一萬五千兵馬撤退。
行至峽穀處。
先頭部隊忽地有人調轉方向回來稟告:“將軍,大事不好!呂、呂籍率領五千陷陣軍,直接繞到峽穀前麵,把路封死了!”
“什麼?!”
秦修海瞠目。
想要繞到峽穀前方,需要深入東境腹地,他們難道就不怕遭到圍困,無法脫身進而全軍覆沒嗎?!
他們是吃準了大慶兵馬撤退!
真可謂是粗中有細,看起來是莽撞之舉,實際上胸有成竹。
督師府的人,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仙師!”
秦修海把目光投向隊伍中的修士,急切地問道:“那呂籍修煉邪法,日日夜夜祭煉,我們正麵交鋒必定不是對手,該如何是好?”
哪成想。
幾名修士聞言之後,直接禦劍逃走,眨眼之間就消失在峽穀視野的儘頭,直到山野之間陡然爆發出衝霄紫氣把他們儘數擊落,短暫的鬥法聲音之後,就徹底歸於平靜。
不久之後,他們就看到一道魁梧如山嶽的身形,踩著香火法器騰空而起,他一手拿著方天畫戟,一手拎著人頭,瞳孔當中紫光流轉,宛若神靈。
“爾等賊眾,還不歸降!”
三師兄聶遠騎著快馬長驅直入峽穀,聲音響徹雲霄。
至此。
秦修海等人已然被前後包圍,無路可退。
沉默半晌之後,在鋒刃和刀鞘的摩擦聲中,他緩緩拔出長刀:“弟兄們,此乃妖人,歸降死路一條,隨我,突圍——”
落日餘暉,紫氣騰升。
祭壇自儲物袋中而出,大戰結束之後,完成一場血祭。
呂籍盤膝坐在祭壇之上。
他的天靈之上,一尊神龕若隱若現,整個人七竅就好像是七個漩渦,把祭壇當中的血氣儘數吸納到體內。
直到抽乾之後,所有的異象才漸漸消散。
呂籍緩緩睜眼,境界再度突破。
他看著麵前的神龕,聽著怪異扭曲的竊竊私語,發出一聲冷笑,猛然伸手將虛影捏碎。
“大師兄。”
三師兄聶遠來到身邊:“你不要緊吧?最近這段時間,邪祟要求的祭祀是越來越頻繁了。”
“無妨。”
呂籍站起身,轉移話題道:“大軍路線如何,還能不能再找到合適的伏擊點。”
“再往前,勢必會遭到圍困。”
聶遠搖搖頭:“而且京城兵部下了調令,讓北涼軍全部返回北境三州,並且……”
“並且什麼?”呂籍看出不對勁。
“並且,還有單獨給你的調令。”
聶遠繼續說道:“讓你親自‘護送’小師弟進京養傷,不得有誤。”
“師弟。”
呂籍沉吟起來。
他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塢城的情況。
這位小師弟不僅僅再次震驚天下,而且還在絕境之下突破到武聖之上。
據說……
宛如火神。
“龍經。”
呂籍的眼神有些複雜,最後按捺住所有,歸於平靜,開口說道:“師弟是覺得,涼州要出事兒。”
“守孝期已滿。”
聶遠拿出調令:“師弟他們再也找不到拒絕入京的理由,朝廷把我們全部調回去,又讓你親自陪同進京,隻怕不是‘護送’而是‘監督’啊。
“我最近擔心的。
“還是咱們這個小師弟,萬一耍起脾氣來,鬨得大家都不好收場。
“大師兄,你得回去看著,不能讓他胡鬨。”
“既然如此。”
呂籍喚來吸收香火的火烈馬:“那我們就快動身,回涼州吧。”
……
北府營和鎮標營,是為臥龍先生的兩大親兵營。
由武聖範海淩協助,兩人共同統領。
此時此刻,也陳兵在東部邊境。
中軍大帳。
羽扇經綸的許文才,正坐在書案前搖曳的燭光下,通宵處理一些軍中雜務。
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名恭恭敬敬的少年。
少年時而研墨,時而遞交文書,輔佐公務,也算是遊刃有餘。
他名叫齊成,大概兩三年前,被臥龍先生收為弟子,如今跟在身邊,基本上是言傳身教,心腹中的心腹。
“這個人呐,有時候不能要臉。”
許文才放下毛筆,遵遵教誨道:“想當年‘喻文泰’曾受胯下之辱,後來不也是成就一代‘兵仙’?
“在想當年,許某我如果不是臉皮厚,到處混吃混喝,僥幸留得一條性命,直到遇見明主,又豈能有今日?”
“先生所言,齊成牢記在心。”
齊成躬身道。
“孺子可教!”
許文才欣慰地讚歎一句,而後又歎息起來:“這幾場仗打下來,算是把舉國糧草消耗個七七八八。如果不是陳將軍贏了官渡,隻怕是要全線崩潰。
“饒是如此,北涼軍的糧草供應也已經不足,十日之內,兵部必定讓我們退兵。
“糧草,是個大問題啊……”
“連年征戰,確實是透支嚴重。”
齊成附和道:“而且朝廷去年頒布新令,從今年開始就要再加種半成靈禾,如今到處都在鬨起義,雖然都鬨不大,但也是個麻煩事。”
“小成子啊。”
許文才指著牆上掛著的輿圖,話鋒一轉,說道:“上次我留給你的考題,琢磨的怎麼樣了?”
“先生,小子不敢妄言。”
齊成垂首,有些惶恐。
那“考題”有些嚇人,內容是假如他從涼州開始造反,該如何奪得天下。
“怕什麼!”
許文才斥責道:“兵家就是要敢想,隻有敢想,才能夠不斷磨煉提升領兵打仗的能力,似你這般畏畏縮縮,何時能成大才?”
“那……小子就鬥膽胡言幾句。”
齊成來到輿圖前,正要開口講話,外麵就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
“聖旨到!”
“許文才接旨!”
“……”
“聖旨?”
齊成連忙道:“先生,快去吧。”
許文才師徒二人來到帳外,就看到有一名太監雙手托著橙黃色的卷軸,身後跟著四五名護衛,靜靜等候。
“臣許文才。”
“臣齊成。”
“聽旨。”
兩人撩開長袍,緩緩跪下。
而後。
那名監軍太監才打開卷軸,尖細的聲音格外洪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臥龍先生許文才屢次征戰,建功無數,兢兢業業,實乃朝廷之砥柱,特此,封為武鄉侯。”
侯爵!
齊成看向老書生,心中替先生高興。
事實上。
當初許文才滅魏國本來就是天功一件,隻是由於入朝為官時間尚且短,故而沒有過度加封,如今數年下來,諸多功勳累積,雖然都不大,但是積少成多,也算是合理。
封賞還沒有結束。
隻聽得太監繼續念道:
“另,加封為正一品特進榮祿大夫,就任‘涼州都指揮使司指揮使’一職,統領鎮標、北府、洪澤三營,協助威武侯呂籍,共同治理涼州。”
統領……
洪澤營!
“臣許文才,叩謝天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文才很是喜悅,叩首謝恩。
等到流程走完之後,他才做恍然狀說道:“劉公公留步,在下忽然想起來,那‘洪澤營’不是白袍陳三石本部親兵,怎麼交給我來統領?”
“哦,這個啊。”
劉公公解釋道:“你無需多想,陳督師仍舊是督師,隻不過接下來需要進京療養,以後應該就是京官了,這可是大大的進步啊!”
他沒有過多贅述,簡單告知情況後,就轉身離去。
“先生。”
齊成小心翼翼地說道:“陳督師這次進京,是不是就不會再回邊境?以後每逢戰事,才會派他臨時掛帥?
“小子覺得,朝廷……
“是在針對陳督師。
“而且又下聖旨讓先生去接管‘洪澤營’,分明是想激化你們的矛盾!也不知道是朝中哪個大臣出的主意,可謂是用心險惡。”
他作為帶在身邊的心腹,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樣,是唯一一個知道臥龍和白袍之間非但沒有仇怨,反而有知遇之恩的人。
朝廷這般安排,擺明是想再度挑撥離間兩人的關係。
“先生,如何是好?”
齊成的神色有些凝重。
可他回過頭,卻看到自家先生的神色,非但沒有愁容,反而是興奮、嚴肅、決絕等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傳令!”
許文才即便努力克製,聲音也還是有些發抖:“我大軍進駐涼州!”
“先生?”
齊成問道:“難不成真要照做?”
“小成子,我們要做大事了!”
許文才望著涼州方向,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道:“行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撤兵吧,臨走之前,我還得去為大事準備一物。”
“哦?”
齊成甚至好奇:“先生可否透露一二?”
“東慶絲綢,乃是異獸白玉蠶的蠶絲所製,光滑細膩輕盈無比,堪稱天下絲綢一絕!”
許文才搖頭晃腦地說道:“臨走之前,豈能不購置一些備用?”
“絲綢?先生要做衣裳?”
齊成更加困惑,不明白大事和衣裳有什麼關係,不等再問,許文才就早已經消失在遠處。
……
就在東慶邊境的兵馬退去以後,陳列在東境的北涼軍,也井然有序地打道回府,加上許文才的兩營,總共十四營兵馬,二十餘萬人,分布在幽、涼、雁三州境內。
十四營主將,基本上都接收到一封不同命令,按照兵部的部署,堵在幽、涼交界,涼、雁交界處,呈現出包圍涼州的趨勢。
這十四營。
分彆是玄武營、朱雀營、白虎營、青龍營、天獅營、天狼營、鎮標營、北府營、飛熊營、天策營、虎豹營、大戟營、安山營、洪澤營。
孫象宗死後,北涼軍格局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保持著擴營之後的狀態。
天策營,主將虞林興,中原人士,武將世家。
玄武、白虎、天獅三營,由呂籍、聶遠,外加上竇家川,各自統領一營,以呂籍為最高指揮。
天狼營,主將管昕,京城人士,父親是前任內閣老臣。
飛熊營,主將顧永洲,中原人士,武狀元出身。
虎豹營,主將婁子正,京城人士,錦衣衛出身。
大戟營,主將潘落,中原人士,曹家王族的姑爺。
安山營,主將史玉寬,南方人士,曾經在鎮南王手下任職。
青龍營。
本來是房青雲和蒙廣信一起統領,但是在房青雲進京以後,立馬又重新調來一名主將,名於和清,東部人士,出自世家大族。
朱雀營。
仍舊是榮灩秋和葉鳳修為正副將領。
二師兄程位,也還是在涼州都指揮使司任職,基本上沒有實權。
在大軍途徑幽州,準備進入涼州的時候。
青龍營、朱雀營就被攔下。
“兵部有令!”
“青龍、朱雀二營就地駐紮休整,各個主將,進入涼州待命!”
“你說什麼?!”
蒙廣信勃然大怒,上前一把薅住太監的衣領子:“灑家的青龍營本來就是涼州駐軍,不讓我們入關是什麼意思?”
“蒙將軍,這、這是兵部的調令,跟咱家無關呐!”
太監連忙解釋道:“你有什麼意見,應該寫折子給朝廷,就是打死咱家也沒有用啊!”
“和尚,放開。”
榮灩秋出言提醒。
蒙廣信這才冷哼一聲,把太監扔下。
他們幾人隻身進入到涼州地界。
“這是什麼意思!”
蒙廣信幾乎要把手裡的佛珠捏碎:“北涼軍十四營,我們總共才幾營,這是真準備卸磨殺驢?”
“老五,稍安勿躁。”
程位盤算道:“守孝期已滿,如此安排,十有八九,是讓我們進京。”
“進京?灑家死都不去!跟姓曹的住得那麼近,灑家撞鐘都覺得反胃!”
蒙廣信咬牙道:“朝廷要是非逼灑家進京,灑家就跟他們拚了。”
“先回涼州一趟吧。”
榮灩秋打斷道:“算算時間,小師弟也該從邙山回來了,真要是進京,大家也要想辦法互相照應。”
……
涼州。
荒野間。
從官渡回到涼州,洪澤營並沒有急行軍,而是一路走走停停,耗時足足有兩個多月。
長達五個月的修煉。
陳三石也終於又到了洞開景神的瓶頸。
他立於山林當中,小溪邊的巨石旁邊,龍膽亮銀槍舞動之間,火光衝天而起,每每有烈焰接觸到水流,便在“呲呲”聲中激起陣陣水汽,白茫茫的一片,方圓百丈都水霧氤氳,好似變成人間仙境。
人體三部八景二十四真。
如今,上部景神已經全部開啟,自然要開始洞開中部景神。
隨著靈珠中的靈氣不斷流入體內,再通過呼吸法和功法反饋給肉身,在陳三石的脖頸位置,有一點靈光若隱若現,他沒有停下,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功法當中,徹底忘卻除去槍法之外的一切。
持續半個時辰後。
終於。
他脖頸處的靈光愈發耀眼,直到化作九色流光熠熠生輝。
喉神!
名百流放,字道通,長八寸,九色衣!
【功法:龍經(真力初期)】
【進度:62/500】
如此長的時間,才開啟下一尊景神,不知道突破至真力中期,要猴年馬月去了,這個過程中,他估計《吞火決》的速度都能追上來一大截。
修煉結束之後。
陳三石就喚來千尋,追趕上大隊伍。
城門外。
一名八九歲模樣的小姑娘,她懷裡抱著一隻白毛異獸的幼崽,手上牽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童,在人群的邊緣朝著遠處張望著,時不時踮起腳尖,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他們的身後。
馬夫下車之後,司琴墨畫立即上前放下馬凳,掀開簾帳,恭恭敬敬地說道:“兩位夫人,到了。”
一襲紅衣的孫璃率先下車,之後她又伸手,把穿著端莊長裙的顧心蘭扶下馬車。
“溪溪見過大娘親,二娘親。”
小姑娘抱著白毛異獸躬身一禮。
“我家溪溪,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顧心蘭輕輕捏了下丫頭水靈靈的臉蛋,後者有些臉紅地低下頭。
“娘,我要找姨母!”
陳渡河拽了拽母親的裙角:“我要回家。”
他口中的家,儼然是大慶皇宮。
“這裡才是咱們家。”
顧心蘭告知道:“一會兒你就見到你爹爹了。”
陳渡河當場痛哭,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要找姨母……”
“你這孩子。”
顧心蘭頗為無奈。
自從回到涼州之後,兒子就日日夜夜要回大慶。
她也隻能欺騙地安撫道:“莫要再哭,明天,明天娘親就帶你去找姨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