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天下,還不是娘娘一人說了算。”李懌揶揄一句,又有些自嘲。
思央把手抽出,卻是撫上了男人的麵龐,抿著唇勾著笑,柔聲輕語:“臣妾哪兒敢呢,王爺大權在握,國之棟梁,日後妾身可就隻能仰仗王爺了。”
眸色因著她的話,漸漸變深,大掌包著她的手,李懌憋了憋氣,然最後還是無奈一歎。
“真拿你沒辦法。”這句話中的寵溺,令思央都要不好意思了。
皇後生了個小皇子,剛滿九天後,登基為帝。
朝臣:“……”說好的謀反呢?
這一波操作,令人恍惚。
可這一切都是事實,汝南王親手給小皇帝送到了龍椅上,那臉上彆說什麼不甘願,簡直就差沒寫著高興兩個字在上麵了,當真看的人糊裡糊塗,雖說小皇帝連奶都沒斷,可既然這位都沒意見,其他人更不會反對,全部行叩拜大禮,迎接新皇。
開春時,新皇繼位,改國號為南。
因皇帝太過年幼,由太後垂簾聽政,汝南王冊封攝政王,輔佐朝政。
朝臣一開始覺得國號改成南字,是因為汝南王作梗,後期隨著幼帝逐漸長大,那看越眼熟的麵容,再加上汝南王向後宮跑的勤快的身影,還有那些風言風語。
後知後覺過來的朝臣們,覺得自己的內心深深受到了傷害。
“大王爺和大公主你準備怎麼處理?有人還上心著呢。”
思央還住在玉坤宮,一切都如以往差彆不大,最大的改變就是是她現在貴為太後,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拿過李懌手中的折子翻看了一下,思央搖搖頭:“他們既然閒的管起這些,不如就多派些實事下去,朝廷沒這麼大方,養著這群就會碎嘴皮的人。”
李懌無奈,抽出折子放到一邊。
“怎麼脾氣是越發的大了?”
思央沒搭理他,轉而道:“這些人雖煩人,不過也提醒了我,那兩個孩子也該處理了,免得多生事端。”
薛平貴和玳瓚死的還算乾脆,但他們的一雙兒女還活的好好的,無辜的孩子思央沒打算要他們性命,但是身份上還是個問題。
兩個孩子早已懂事,玳瓚養在身邊,耳語目染對思央也沒好感,也知道自己母親怎麼死的,是養不熟的。
“這樣吧,西涼現在已俯首稱臣,大王爺是玳瓚的兒子,也有一半西涼血統,就派他去西涼擔任新一代的西涼王,想必西涼那邊也會欣喜萬分的。”
“咳咳……”聽到這話,李懌握拳抵在唇邊輕咳兩聲,這個辦法……
現在的西涼可不是從前的了,國中無主西涼亂的很,爭搶王位的人好幾位,皆是手握權柄,現在空降一個西涼王去,大王爺可有的好受了,看在朝廷份上應該不會要他性命,但彆的就不好說了。
“至於大公主……”瞥了眼李懌,思央低頭淡淡道:“反正也大了,準備準備就出嫁吧,西涼是她母親的故土,她哥哥也在,就一起去。”
“這個辦法好。”李懌這回沒意見。
兩人並肩同坐,並沒有擔心大王爺去了西涼會壯大勢力給他們帶來麻煩。
因為……
清風拂來,珠簾被撥弄開,一虎頭虎腦的小娃娃歪著身子跑進來,一股氣的蹬蹬的趴到了思央的腿上,揚起一張粉嫩的小臉,眯眼咧嘴笑。
“娘~”
然後又轉了轉小腦袋瓜子,看向另一人。
“爹~”
日後的一切可以給這個孩子,作為上好的磨刀石。
“娘娘?”翠兒聽出了一些苗頭,眉間緊蹙。
然而思央不為所動,舉著那隻木簪子,嘴角的苦笑越來越深:“曾經我以為,不求家財萬貫,門當戶對,隻需一顆誠樸上進的心,隻要是我心中所歡喜的,那便是最好的。”
“十八年啊,我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相府千金,淪落到窮困潦倒隻能在寒窯遮蔽風雨,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這些我都不覺得苦。”
王寶釧是心甘情願的等待,她不苦,因為有個人被她時刻掛念著,就算是再多的苦水她都會咽下去,不會透露分毫。
“可是……”眼睫輕輕一顫,閉了閉眸子清淚順著滴落下,悲傷彌漫周身,思央仰起頭,讓自己顯得堅強些,而聲音還是止不住的帶著顫抖。
“沒有想到啊,原來十八年了他就在另一邊嬌妻美眷在懷,兒女雙全承歡膝下,哪兒還記得我這個寒窯王寶釧。”
“您的苦,奴婢都知道。”若說是誰了解王寶釧最透徹,自當翠兒莫屬,此時聽著心中難受,上前也顧不得尊卑之彆,丟下梳子雙手扶住思央,心疼不已的道:“奴婢是被小姐您救回來的,你這些年的遭遇是看的清清楚楚,當初得知那薛平貴如此……”
“慎言。”回身趕緊止住翠兒接下來的話,思央嚴肅著臉對她搖了搖頭,警惕的看了看門外的方向,才低聲說道:“這裡是皇宮,不是咱們的家,必要謹言慎行。”
“小姐。”翠兒扁扁嘴,她叫的是以前和王寶釧的稱呼,而非是現在的皇後娘娘尊稱。
聽到說那個家,翠兒知道原來不止是她,小姐也沒有把皇宮當成是自己的家啊。
在寒窯的時候,日日聽著小姐念叨夫君薛平貴,訴說著兩人如何相識相知又相戀,有怎樣和父親擊掌斷情來寒窯艱難度日。
翠兒那時候沒見過薛平貴,可在王寶釧的敘述當中,認為此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擔當有抱負,然而事實上,當薛平貴一身貴氣找到寒窯的時候,她隻覺得一切都和小姐說的不一樣。
什麼有情有義,分明就是薄情寡義。
世人都稱讚薛平貴富貴不忘糟糠妻,還讓自家小姐當上正宮皇後,翠兒不懂得太多,卻把一切看在眼中。
“小姐,咱們不當著勞什子皇後了,回寒窯,就是翠兒做牛做馬都會讓小姐你好好的。”越想越是,翠兒略微激動的的拉著思央的手,聲音悲切:“您要是再待在這個吃人的地方,恐怕,恐怕真的是……”
翠兒本就有心有疑惑,再看昨日遵照小姐吩咐把那太醫熬的湯藥偷偷倒掉,今日病躺多日的小姐就能起身了,聯想這宮中諸多不合之處,哪兒還敢繼續的待下去,她想走,不但如此,也想把小姐趕緊的帶離這裡。
“傻姑娘呀,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能如願的。”輕輕的把手搭在了翠兒的扶著自己手臂的手上,王寶釧勞作多年,一雙手早就布滿老繭,粗糙中帶有乾裂的紋路,千金小姐的芊芊玉指早已不複存在。
思央低頭看著自己那與身上做工精細的華貴衣服嚴重不符的,又黑又醜,骨節粗大的手,輕歎一聲:“自從進了皇宮這個門,咱們就絕無有能出去的那天,除非……”話語越來越低,直到湊近了翠兒的耳畔:“除非,他們能放過我們。”
他們!
他們是誰。
為什麼不放過她們。
被思央的話重重的打擊到,翠兒身子一軟就攤坐在了一旁,手無力的垂下,嘴唇緊咬著,看著她難看的臉色,和越來越絕望的眼神,思央也有些心疼了。
這是王寶釧身邊唯一忠誠她的人,寒窯中和她一直互相扶持生存,與其說是主仆,倒不如說是姐妹來的妥當,被薛平貴欺負的跟個軟包子一樣的她,對這個丫頭是很重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