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商談結束後,姬野理和月城汐離開教學樓,漫步過校園的中庭,來到社團大樓邊上。
陳舊的校舍牆上爬著常春藤,房脊有幾隻鴿子落腳歇息,間或能聽見從中傳出的樂聲,大約是吹奏部的人正在練習。
之前月城汐病倒的事件,在高見塚的校園裡似乎掀起了小小的餘波。
甚至兩人在移動到這裡的途中,遇見月城汐班上的人時還聽到了這樣的言論。
“那是月城同學吧?”“她身邊的人……不會就是傳聞中的那個……”
“今天是商談的日子,應該是家人才對。”“你是說男朋友意義上的家人?呀——不知道和社會人士交往是什麼感覺……”
一名男生和一名女生輕鬆地調笑著走過,直到姬野理一手一個按住他們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聽見你們剛剛說的話了,稍微糾正一下,我是月城同學的哥哥。”
他微笑著,稍微加大了點手上的力度。
“以後……最好還是不要傳播沒有根據的傳聞?”
可能是情侶的兩人仰視比他們高了不止一頭的男生,感覺自己被籠罩在投下的陰影裡,緊張地吞咽口水。
“好的!”“不會這麼做了哥哥!”
誰是你哥哥啊?
製止兩個說閒話的人並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或許他們說話的時候並不存在針對特定某個人的惡意,但正是這樣輕飄飄的言論累積起來,才會鑄就傷害到當事人的塊壘。
隻有找到傳聞的源頭並扼殺,才能改善現狀。
不過,當事人本身似乎對此興致缺缺的樣子。
即使聽到關於自己的閒言碎語,月城汐依然麵色平靜,保持著冷淡而漠不關心的態度。
“考慮到應該是目擊我們在書店碰麵的人,嫌疑最大的是那位也在那邊打工的同事吧?”
姬野理分析道。
名字是濱口千和,和月城汐同校的女生。
“不知道。”
她淡淡地說。
“不感到生氣嗎?”
“反正遲早會離開這裡,又沒受到什麼實質的影響。”
月城汐抬起棕色的製服鞋,踢開麵前擋路的小石子。
她側過身,微微前仰著望向姬野理:“至少學長不會相信他們說的,對不對?”
“但我和你又不在一個學校。”
“沒關係。”
那樣就好。
隻要能和家人繼續生活在一起,就無所謂了。
不用管那些人說什麼。
也不需要……多餘的人。
少女澄澈的瞳孔略微變得渾濁。
但是,那是建立在假裝和謊言之上的關係,是借來的情感與身份,徹頭徹尾的贗品,等合同結束的那一天就會宣告終結。
甚至,考慮到最緊要的三方商談已經平安過關,下一刻他們的租賃關係就分崩離析也不奇怪。
有種想要捂住胸口的疼痛感。
“——你是說男朋友意義上的家人?——”
之前那個女生說的閒話,不知為何在意識的深處飄蕩。
人是沒辦法一個人生存下去的。
如果說,曾經的月城汐還能用堅強的假麵偽裝和保護自己的人格。
但聽過那天晚上的吉他聲,體會過終於安寧入睡的感覺後,再想重建內心的防禦,讓它重新冷硬如鋼就會變得異常困難。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姬野理尚且沒有意識到,他做了一件相當惡劣的事。
他用言語的交鋒摧毀了少女岌岌可危的心靈支柱,然後輕率地試圖用自己來填補,希望對方複健到能夠一個人獨立行走時再撤開。
就像是搬走深陷泥潭的人麵前快斷掉的繩子,取而代之地伸出援手。
那對於泥潭裡的人來說,不就隻有死死地抓住那隻手一個選擇了嗎?
哪怕是將對方也一起拉進泥沼之中,共同迎來溺死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