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c這……”
“你把我們帶哪兒來了?!”
“媽媽嗚嗚嗚……”
“噓。”孫聆雪隻說。
這時,一個人忽然指著前方,抖著聲音說:“那、那不是家暴男和他女朋友嗎?他,他在乾什麼?”
不錯,在那隻倒掛的蜘蛛正前方,站著劉耀豐和張穎。
此時,劉耀豐正把張穎錮在懷中,任憑她如何喊叫、掙紮,他都沒有鬆手。
如果是平時,對張穎而言,他那強壯的身軀或許是安全感的來源,也是上網大秀情侶身材反差的得意素材。
可現在,這隻是她無法掙脫的枷鎖。
更彆提她才受了傷,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也浸濕了劉耀豐的衣服;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在寂靜的空間裡發出緩慢的“滴答”聲。
“劉耀豐你放開我……你瘋了嗎!你要乾什麼!”張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已經叫破了嗓音,透出極致的恐懼。她不由軟了聲音,從嗬斥變成哀求:“耀豐,耀豐你放開我,你,你到底……”
蛛絲閃亮;上方的蜘蛛緩緩降落。
“就是這東西……”
劉耀豐麵對那巨大的、反常的怪物,聲音裡不是沒有恐懼,但更多的是狂熱的興奮。
“穎穎,你說過愛我,現在……到你證明的時候了!”
他深吸一口氣,身體發力,手臂上那在高級健身房、雇傭高價私教而鍛煉出的肌肉一塊塊鼓起,連同他繃緊的軀乾核心一起,緊緊抓住懷裡小雞仔一樣瘦弱的女友。
“穎穎,為了我——苦了你了!”
劉耀豐大喝一聲,將他曾經無比讚賞的纖美柔弱的軀體,整個扔向了蜘蛛!
“不不不要……啊——!”
張穎尖叫,四肢在半空倉皇地舞動。
下一刻,蜘蛛抬起鼇肢,精準無誤地鉗住了張穎,繼而突出白色蛛絲,開始包裹張穎。原來蛛網上那些白色巨繭,都是它的儲備糧。
張穎的慘呼瞬間變得斷斷續續,口中、身上……到處都是湧出的鮮血。鮮血不斷流淌,染紅了包裹她的白色蛛絲。
在蜘蛛動作的時候,劉耀豐先是愣愣片刻,繼而發出一長串怪異的笑聲。他好像也被自己的舉動嚇著了,卻更多是感到興奮,才能從喉嚨中擠出公雞打鳴似的、發抖的笑聲。
他一邊笑,一邊麵向蜘蛛展開雙臂,雙手竟憑空燃起金紅色的火焰。
在那火焰燃起的同時,上方,已經被蜘蛛絲包裹得隻剩一個頭的張穎,也突然燃燒起來!
——用張穎點火,這才是他的目的!
【“洞察”成功,發現d級異能者】
【當前能量值90/100】
火焰發動的刹那,孫聆雪也收到了“洞察”的提示,果然,隻有正在使用異能的異能者,才能被她感知。
火焰迅猛,一瞬間傳到了蜘蛛身上,並順著蛛網蔓延;密密麻麻的蛛絲,一轉眼化為火海,那些白色巨繭也染上火焰,空氣裡頓時傳來蛋白質烤焦的氣味。
蜘蛛掙紮。
張穎竟也在掙紮。
她重傷至此,又被火焰灼燒,可生命的頑強恰恰在瀕死之際體現,她掙紮著、發出模糊的尖叫,那張完全失去本來模樣的臉,轉向劉耀豐的方向,嘴一開一合,仿佛在說著什麼。
孫聆雪不喜歡張穎,否則也不會冷眼看她送死,但在這一刻,她忽然有點恨自己視力太好、聽力太好,將這一幕看得太清楚、聽得太清楚。
——她清楚地聽見,在這一刻,從張穎口裡斷斷續續說出的,是無限淒涼的三個字:
“為……什……麼……”
為什麼要問為什麼?為什麼要問為什麼!
這一刻,孫聆雪感受到了一種冰冷的憤怒。
這憤怒層層燃起,凝固如冰,冰裡禁錮著沉默又爆裂的呐喊:原因有什麼意義?他害了你,他親手害了你,隻需要知道這一點,你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應該用儘一切力氣詛咒他!
她憤怒,不是為了張穎,而是為了自己:她也曾為了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將自己餓得頭暈眼花,還自欺欺人說不要錢的工作的每一天是在鍛煉自己。
她想起來多年前的一幕:她剛剛踏入高中,第一個同桌就是張穎。第一節課,張穎一直在盯著她看,下課後細聲細氣地說:你好漂亮,我們能不能做朋友。
那是無關緊要的往事,如今想來,並不會讓她原諒當初張穎的造謠,也不會讓她多一分後悔——後悔沒有儘力救張穎。
這件無關緊要的往事,隻是讓她更加清楚地看見了張穎的無能為力。
因為無能為力,15歲的張穎不敢正麵追求劉耀豐,隻敢背地裡用謠言捅向孫聆雪。
因為無能為力,25歲的張穎柔柔地依附男友,死到臨頭才驚覺無力反抗。
有人說這是愚蠢。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怎麼會想著靠男人?
但在最開始,那隻是一點動物般的念頭:“想要有自己獨立的房間”、“想不用爸媽求人塞錢才能念好學校”、“想有新衣服而不是撿親戚孩子的舊衣服”、“想一家人和和睦睦而不是為了沒買到晚市打折的菜而吵架”……
但憑自己很難做到。平庸的頭腦,平庸的體能;父母毫無助力,當他們抬起那被生活刻下風霜的滄桑的臉,眼中唯一的期望,是指著孩子出人頭地、讓自己晚年有靠。
憑自己做不到,可就是想要——怎麼辦?
拿美貌和柔順換取,為什麼不行?犯了哪條法律,傷了哪個人的心?
就是這樣一點點走上依附的道路。要往上依附,要儘量往上,要讓咬牙低下的頭顱換來櫥窗裡閃閃發光的包包,要讓深夜的淚水落在豪宅的地毯上。
是這樣的念頭,這樣的邏輯,這樣的行動軌跡,勾勒出平庸的花瓶的庸俗的人生。
多麼愚蠢……
因為順利過,因為成功過,因為確實憑借自己的“魅力”讓富二代折腰,於是忘記了:真正的力量隻有一種,是我想、我要、我能辦到。
取決於他人的力量,不是真正的力量。
以為的“換取”,隻是拿年華打了水漂。
其實也不是忘了,隻是自欺欺人。
若真能憑自己上青雲,誰想要伏低做小?
一直自欺欺人,漸漸也就真信了。騙了自己,真信美貌為王。
多麼愚蠢……的確愚蠢。
張穎的確是個愚蠢的女人。
而孫聆雪自己?也不遑多讓。
她也曾擁有過這樣愚蠢的時光,騙自己愛情與麵包可以兼得,為了抓住那一根通往“更好生活”的繩子而不斷塑造自己,最後卻被無情拋棄。
她和張穎的區彆很大嗎?一點都不!也許她更早地迎來失敗,也許她更早醒悟和蛻變,也許她更幸運、擁有了新時代存活的本領,也許她們已經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但——
她們的命運,依舊同根。
她們是愚蠢。
但也隻是愚蠢。
而有的人,是該死。
孫聆雪看向劉耀豐,目光倏然歸於寧靜——刀光出鞘前一般的寧靜。
她的心情也一片寧靜,如無波的湖麵。
湖水不動,心念不動,唯獨訴說著一個念頭:
——張穎既然死了,這個男人又有什麼活著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