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虞喬複又拿起劇本回臥室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白色雪山》的主角是一對十六歲的高中生,因此很大篇幅用來描寫高中生活,她看著看著,腦海中恍恍惚惚浮現起自己的高中生活。
她和周宴深,也是在高中的時候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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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虞喬16,開學高二,暑假文理分科,她選擇了理科,並因為高一時出色的成績被分到陵江中學理科實驗班。
開學第一天亂糟糟的,到教室連位置都沒找到,禿頭的班主任老劉站在講台上“砰砰砰”拍著桌子,手裡拿著個紅白相間的大喇叭喊:“先把書包放下,都先去大操場!現在去,到操場找到班級的位置排隊!”
虞喬手裡拿著還冒著熱氣的早飯,一腳踏進鬨哄哄的新教室,暈頭轉向地還沒看清麵前景象,便被迫丟下了書包和早飯,在人群的裹挾裡亂紛紛朝操場去。
操場上搭起了幕台,九月烈日當空,八點多的毒太陽毫不留情炙烤著操場,陵中所有剛邁入高二的同學彙聚在此,文科一塊,理科一塊,同時又以班級為單位,聽著台上傳來模糊不清的喇叭聲。
虞喬始終迷迷糊糊的,身邊人擠人,周圍同學都是滿頭大汗,花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才按班級排好隊伍等待開學儀式的開始。
等到儀式正式開始,已經是九點多,上午太陽的熱度攀升,沒有任何的操場暴露在日光之下,音響裡傳來的震天的音樂聲刺激耳膜和本就混沌的腦部神經,而熱光更是把這種眩暈感拉到了滿值。
虞喬按著頭,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吃的早飯,隱隱覺得自己可能有些低血糖。
不知道台上又喊了一句什麼,身邊原本在原地嘰嘰喳喳的人群突然開始向前移動。虞喬被人流帶著趔趄了幾下,跟不上人群的速度,反而被倒逼著往後退了幾步。
眼前忽然發白,一片金色的光暈天旋地轉在視線裡,虞喬縱使覺得不妙也無法思考,身邊這樣人擠人的狀態,如果在此刻倒下,也未免太丟人了些。
電光火石之間,她直接伸手,抓住了身邊離她最近的人。
睫毛顫抖著,虞喬鼻尖浮來不同於剛才汗氣與熱臭的清冽氣息,像是清晨的海邊,微涼的風從海平麵吹來,送來能瞬間撫平人燥熱的氣息。
她遲鈍地聞著這氣息,在身體就要輕飄飄倒下的前一秒,那被她抓住的人穩穩從背後繞到她另一隻手,讓她整個人靠到他臂彎裡,安全地扶住了她。
那人微微彎腰,聲音也清沉好聽:“同學,你還好嗎?”
虞喬下意識再次抓住了他,像溺水之人抓住獨門,搖了搖頭,眼前一片模糊,嘴唇顫抖著吐出一個字:“暈……”
他微微頓了一頓,當機立斷扶著她穿過人群,虞喬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整個人被帶著走,聽見男生和遇見的老師解釋的聲音。
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在頭頂,語速不快不慢,咬字清晰嗓音清越,隻聽聲音便知是家教良好的優等生。
後麵的事情虞喬已經記不太清,在太陽的暴曬下意識模糊,再次清醒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校醫院狹窄的單人病床上,左手打著點滴,涼涼的葡萄糖溶液通過透明管進入她的身體。
校醫院的床和牆壁都是白茫茫的顏色,白色的簾子拉著,隔絕了小病房和外麵醫生看診的環境,隱約還能聽見醫生說話的聲音。
虞喬用右手撐著坐起來,打量四周,高一上了一年學,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學校醫務室。
“唰”地一聲,簾子忽然被人從外部拉開,整體的白色被打破,闖進了一抹深藍。
虞喬回頭,一個她不認識的男生站在門口,身材清瘦挺拔,陵中深藍的夏季校服被他穿出了手工剪裁質地優良的錯覺,肩頭一抹白色相間的布料拉出少年平直的肩線。
他手裡拎著一杯豆漿,還有幾個包子,望向她,聲音和虞喬暈過去前聽見的一樣,清淡而悅耳:“你醒了。”
麵對“救命恩人”,虞喬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點點頭。
男生走過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把包子遞給她:“醫生說你是低血糖,吃點東西吧。”
見她愣愣地看著袋子裡明顯分量很多的包子,他又補充了一句:“不知道你想吃什麼,所以每樣都買了一個,不用吃完。”
虞喬咽了下口水,接過來,從裡麵挑出椰奶包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柔軟麵團入口,緩解了她因為饑餓而引發的微微心悸。
“你……”她咀嚼完第一口,“謝謝你。”
男生隨意“嗯”了一聲,無足輕重的樣子。
虞喬一邊小口小口咬著包子,一邊打量他。男生安靜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黑色校服褲下的長腿舒展,不僅氣質優越,長相也絕佳。眉眼墨黑俊秀,像是中國畫師用工筆畫構造出來的既寫實又寫意的五官。
她這麼眼也不錯地盯著他,盯得周宴深視線不知往哪放。
虞喬吃完一個包子,眨了下眼,突然說:“周宴深,今天真的很感謝你。”
周宴深愣了下,目光回到她身上:“你認識我?”
“年級第一,誰不認識你啊。”虞喬眉眼一彎,恢複力氣後的聲音清脆無比,“學校大榜次次都貼著呢大學霸。”
周宴深斂睫,沒說話。
一隻手還打著吊瓶,虞喬沒法亂動,隻好用另一隻手抵著膝蓋支在下巴上,笑眯眯道:“學霸你肯定不認識我。我叫虞喬,虞美人的虞,小喬的喬。不過沒關係,我們以後就是同班同學啦。”
他沒應她的話,抬手把吸管插進豆漿杯子裡,甜豆漿的香氣淡淡飄散,遞到她麵前。
虞喬支著臉小口小口啜著,眼也不眨盯著周宴深看。
窗戶在他身後,玻璃半開,淡白的日光清清灑灑籠罩在他身周。
那是如夢似幻的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