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流沙(2 / 2)

少女的祈禱 周鏡 10295 字 2024-08-09

“溫意?”

“嗯?”溫意略顯不情願地回頭,對上男人有些探究的目光。

她頓了頓,垂下視線:“做手術有點累了。”

顧連洲抬了下下巴:“你旁邊的儲物格裡有毯子,我開慢點,你睡會兒。”

溫意沉默,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車子平穩地駛出醫院,彙入車流,路景不斷倒退,她忽然有點煩躁。

其實顧連洲什麼都沒做,她因為自己的原因心情上下起伏,他仍舊包容了她。

金黃的落日暮色隨著車的前進越來越近,顏色越發濃鬱瑰麗,這個時間點路上的車並不多,一路頗為暢通。

溫意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微微側眸,看向顧連洲,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在她麵前發脾氣或者情緒低落的樣子,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時光不僅在她身上流逝,也同樣在顧連洲身上流淌,帶去他年少的張揚驕傲,意氣風發,沉澱出叫人看不透,猜不懂的東西。

唯一不變的,是他好像永遠沉穩強大。

-

車停在警局門口,溫意剛下來,濃鬱的泡麵香便躥進鼻子。

醫院裡也常年飄著泡麵的味,有時候剛泡上,還沒來得及打開蓋子,中途便要去做手術。

走進局裡,四麵八方的目光聚過來,原本聚在一起吃飯的眾人紛紛抬頭打招呼:“顧隊。”

顧連洲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上回溫意在醫院裡見到的那個綠夾克也在,眼尖,一眼認出了溫意:“這不是溫醫生嗎?您怎麼過來了?”

他說著起身走過來,伸出手要和溫意握手:“上次匆忙,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韓木。”

溫意客氣一笑,回握:“您好。”

手還沒碰到對方,中間突然橫來一個車鑰匙,把韓木的手擋了回去。

顧連洲語氣不鹹不淡:“說話就說話,把你爪子伸回去。”

韓木訕訕地收回去:“頭兒,和夏城聯係的嫌疑人抓住了,那小子死也不肯開口,我們都審過幾輪了。”

顧連洲淡淡的:“他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能容他為所欲為?”

“那頭兒你去看看?”

顧連洲蹙眉,看向溫意,是詢問的語氣:“韓木給你做筆錄可以嗎?”

韓木一瞬間瞪大眼睛。

溫意從剛才的交談裡也能猜出事情很緊要,點點頭:“我都可以。”

“行。”顧連洲把車鑰匙扔到一旁的桌上,往審訊室走:“把他帶過來。”

另有兩個人應聲跟去,溫意微笑著頷首:“韓警官,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韓木連連擺手,眼笑成一條線,隨即為難道:“隻是我這飯剛吃上,溫醫生你看能不能……”

“您先吃飯,”溫意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我等一會就成。”

“好。”韓木引她到旁邊沙發:“那溫醫生先坐一會兒,有事叫我。”

這邊幾個人圍在一起吃飯,早就抑製不住好奇心,韓木回來剛一坐下,收到四麵八方的詢問:“這就是頭兒親自去接來做筆錄的姑娘,什麼身份啊?”

“剛我排骨都嚇掉了,顧隊跟她說話的時候那語氣溫和的,我這輩子都聽不著顧隊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你丫滾,”剃著寸頭的高威含混不清:“惡不惡心啊你,那是顧隊妹子,我和老韓昨天剛在醫院裡見過。”

“放屁吧,”另一個人搭腔:“顧隊妹妹南熹咱不都見過,過年的時候來局裡給我們每個人都送了年貨呢,哪長這樣。”

韓木一巴掌拍高威頭上:“你瞎幾年了,那哪是頭兒妹妹,那姑娘對頭兒那態度一看不就是——”

“是什麼?”眾人好奇心被高高吊起。

韓木卻突然刹車,故作高深地吐出了兩個字:“秘密。”

這邊聊得熱火朝天,坐在沙發上的溫意卻有些無聊。

來的路上喝多了水,她坐了十多分鐘坐不住了,不得不打斷韓木的聊天,向他詢問衛生間在哪。

“那兒。”韓木指了個方向,放下手中的筷子,腿一轉從位子上起來,“我帶你去,正好看看頭兒的審訊怎麼樣了。”

“麻煩韓警官了。”

“溫醫生太客氣了。”韓木樂嗬嗬的,“溫醫生今年多大啊,看著比我小。”

“我今年還沒到26。”溫意答道。

韓木一挑眉,“那你可還得喊我一聲哥呢。”

二人邊走邊聊,穿過轉角到另一個走廊時,韓木突然在一間黃色木門前停下。

“前麵左轉就是洗手間。”他給溫意指路,“我看一眼頭兒的審訊。”

“好。”溫意客客氣氣地道謝。

韓木推開門,門開合的瞬間,屋內透出昏白的光,裡麵有兩個警察,正觀察著玻璃後的情況。

溫意隨意地掃了一眼,視線忽地定格在單向玻璃後的審訊室中。

顧連洲在裡麵。

一方黑色桌子,頭頂高瓦數的冷白色探照燈直直照下,兩張椅子,顧連洲對麵的人戴著手銬手放在桌上,額頭有一道疤,整個人以一種桀驁不馴的姿態靠在椅子上。

然而比他更傲的是對麵的人。

顧連洲的外套已經脫去,手肘搭在椅子上,漫不經心抽著一根煙,煙灰積了長長一截,他前傾拿起黑色煙灰缸,按滅,然後重新點燃一根。

燈光滲人低氣壓的環境,他懶散的態度仿佛在說,看誰能耗過誰。

溫意眼皮一跳,須臾間,那嫌疑犯突然暴怒,彈起,舉起桌上的煙灰缸衝著對麵狠狠砸下去。

門在她麵前砰的一聲關上,她心驚肉跳,腳步加快走到儘頭的衛生間,在洗手台前猛地喘了幾口氣。

平時在醫院工作,雖然也見慣生死和各種各樣的人情百態,但直麵這種懾人的危險,還是少數。

這是溫意第一次直視顧連洲工作的危險性,甚至——

這還是他工作中不那麼危險的一部分。

剩下的她不敢想象。

溫意閉了閉眼,在洗手間裡平複了很久的心跳才出來,再路過審訊房時,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門,仿佛希望能看到裡麵的情況。

走過轉角,回到剛才等待的地方,韓木他們已經吃完了飯,正在撤著桌子和垃圾。

顧連洲也在,神情平淡地寫著什麼東西,寫完之後本子一合,筆頭敲了敲封皮。

“草,”高威喜出望外,接過本子,“還得是頭兒,兄弟們都快被磨死了。”

“溫醫生回來了。”韓木眼尖,先看到了她,“頭兒,那我先給溫醫生做筆錄去。”

“還沒做嗎?”看見她,顧連洲的神情緩和了些。

“沒呢,剛吃完飯。”

顧連洲把手裡的筆扔回桌上,視線從溫意有些發白的唇色上掠過,俯身從旁邊拿了串車鑰匙丟給韓木:“去給她買個飯。”

溫意和韓木均是一愣。

“愣著乾嘛?”顧連洲朝她微抬下巴,“溫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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