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格外關注夏天,或許是因為這個孩子真的可憐,又或許是因為,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沉默內向的樣子。
對抗不了命運的時候,人就會變得沉默。
一連兩天,溫意都不知道怎麼和夏天媽媽開口說這件事。
直到周五下午,她做完手術出來,路過夏天的病房門口,無意間瞥見裡麵來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不知道在給母子二人辦理什麼手續。
她皺皺眉,有點擔心這母子二人被騙,拉住剛從裡麵出來給病人換完水的嚴靜:“這什麼情況?”
“溫醫生你說夏天?”
“對,那些是什麼人?”
“一個慈善基金會的。”嚴靜說,“我剛才怕他們碰上騙子,特地問了下。是一家正規的非公募慈善基金,喏,在這,我剛才還上網查了一下。”
她說著,打開手機頁麵給溫意看。
溫意湊近,手指滑動幾下頁麵,視線忽而一停,定睛在這家慈善基金的理事長那一欄。
上麵寫著的名字是南瓊。
顧連洲和南熹的媽媽。
溫意一愣。
她愣神的兩三秒,那幾個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從病房內出來,夏天媽媽在後麵送他們,臉上滿是感激之色,千恩萬謝。
溫意目送他們走遠,夏天從床上下來,來到她的麵前:“溫醫生。”
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瘦弱卻比她高,溫意回神,微笑麵對夏天:“今天感覺怎麼樣?”
夏天沉默地點點頭:“媽媽說,我收到了捐贈,可以做手術嗎?”
“是你媽媽在網上申請了嗎?”
“好像不是。”夏天的神情有些迷惑,“他們說,是在醫院看到了我的資料,決定進行捐贈的。”
溫意了然。
“溫醫生。”沉默片刻後,夏天說,“這筆錢我以後要還給誰?”
“不用還。”溫意摸摸他的頭,了解少年的自尊心,耐心道,“這是社會公益捐助,換而言之,你接受了這筆錢治療成功,以後考上大學在社會中工作,就是給捐助人最大的回報了。”
夏天看著她,少年的眼睛裡有幾分觸動,幾分茫然,末了,他還是慢慢地點了點頭。
離開病房,溫意回到值班室,關上門,她靠在門後,打開手機通訊錄,盯著那串不久前剛加進去的號碼,猶豫了幾秒,點下去。
電話響了十幾秒才被接起,那頭先傳來打火機被擦亮的聲音,而後是一聲略沉的:“溫意?”
“是我。”溫意頓了一下,直覺他情緒似乎不太好,沒忍住問了句:“你怎麼了?”
“沒什麼,”顧連洲呼出一口煙圈,輕描淡寫:“剛才在審犯人,你找我有什麼事。”
溫意抬頭看著辦公室窗外陰下來的天,梧桐葉被風吹落幾片,她斟酌道:“夏天的手術費,那個基金會,是你幫的忙。”
“嗯。”顧連洲應了聲,她聽見他撣了下煙灰,仿佛能看見灰色的煙霧在腳下散開,以及他毫不在意的神情:“那基金是以我媽和南熹名義創立的,走流程快。”
溫意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在顧連洲那,應該也就是說一聲的事。
她斂眉,低聲:“我替夏天謝謝你。”
“讓他安心手術。”
“我會轉達的。”溫意聽見刑警隊那邊有人遠遠喊“顧隊”,於是說:“那我掛了。”
“等一下。”顧連洲喊住她。
“怎麼了?”溫意忽然屏住一口氣,在他沒出聲的空檔手指蜷進掌心。
對麵的人慢慢蹙起眉頭,通過電流傳過來的聲音仿佛夾雜著淡淡的不悅:“為什麼不加我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