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啟語中帶著質疑,“是麼?連你兒子的命也可以不顧了?”
崇太醫眼中無比痛苦,但權衡之後,自己加上兒子的命,怎麼也抵不過闔族老少數十人的命啊,便顫顫巍巍的開口道,“下官,聽憑殿下吩咐,隻求保住崇家其他人的性命。”
眼見拿捏的差不多了,趙孟啟淡淡開口,“小王不是閻貴妃,不會讓你去做害人性命之事,也彆跪著了,起來說話。”
聲音很輕,但崇太醫不敢有一絲違背,趕忙爬了起來,躬著身子立在那裡,一副唯命是從的樣子,“殿下直管吩咐。”
“本王問你,可有什麼法子,讓人表現出懷孕的症狀,而且不被彆的郎中看破那種?”
聽到這個要求,崇太醫陷入了冥思苦想。
“怎麼?很難麼?”趙孟啟打算開導開導,“你們醫家是根據哪些特征來診斷孕症,你用手段讓人體表現出來不就行了?”
於是崇太醫漸漸有了思路,“下官或許可以辦到,尚需仔細斟酌斟酌,方可萬無一失,隻是不知殿下要……”
“附耳過來。”
一番細致的交代,崇太醫頻頻點頭。
最後,趙孟啟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隻要把這事做好了,不但可以讓本王饒恕你的罪過,也能救回你兒子的命,將來,或許本王還會重用於你!”
一套威逼利誘用得嫻熟無比,加上設計安排巧妙無比,讓崇太醫心中萬分歎服,‘誰敢再說忠王是傻子,那他才是傻子,全家都是傻子!’
崇太醫懷著忐忑而來,帶著期許離開。
午間,風雨漸漸息了。
陽光灑下,整個皇宮恢複了富麗安逸之象。
一頓午飯,將皇家的奢華表現的淋漓儘致,讓趙孟啟咂舌不已。
當他坐到餐桌前時,最先送上的是“繡花高飣八果壘”,也就是八種時令水果,卻並不食用,隻用於觀賞,也被稱為“看果”。
接著端上十二味乾果,叫做“樂仙乾果子叉袋兒”,有鬆子、銀杏、榛子等等,這些是可以吃的,打個零嘴。
第三輪又是十個盒子,名“縷金香藥”,有白術人參、木香丁香等等,這是讓空氣清新芳香的。
再有十二品雕花蜜煎和十二道砌香鹹酸,接上十味脯臘,然後才開始正式筵席。
又是十盞正菜,每盞兩道菜,據說官家那裡是十五盞。
吃的時候還有樂舞伴奏,黃枸說若是正規點,還有小唱、唱賺、鼓板、雜劇等演出。
都這樣了還叫不正規?
沒錯,這隻是日常,算是比較儉省了,若是講究起來,比這要奢侈十倍。
‘將就著’用完膳,趙孟啟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滿意足。
如果不是每道菜,都必須等黃枸嘗過後,再過一刻鐘才能進他嘴裡,他應該會更滿意。
飯後自然也有些犯困,小憩半個時辰後,趙孟啟便被一大群細碎的腳步聲吵醒了。
迷瞪著眼,有些懶洋洋,“發生了何事?”
黃枸隨時待命,“阿郎,北司林押班來了,說是奉了官家的諭令,要把咱殿中的役使全都換了,您可有話要問他?”
“林押班?”
“這位是官家潛邸的老人,一直為官家信重。”
押班是宦官中第六高的品級,但按著宋朝的尿性,高品級是習慣性的空缺,也就是說這個林押班前頭其實沒幾個人了,真論起來,董宋臣這個最受寵的都沒他品級高。
黃枸的回答中也點明了原因,‘信重’二字,更是說明問題。
趙孟啟心中一轉,馬上起身穿戴,然後主動去見這位林押班。
寢殿外,隻不過略一打眼,就發現宮女內侍已經全是沒見過的生麵孔。
趙孟啟一出現在他們視線中,所有人都忙不迭的行禮,神態恭謹有加,與之前那批完全不一樣了。
隨後,趙孟啟在一根柱子邊找見了人。
這老頭懶洋洋的靠在那裡曬太陽,眯著眼,一臉褶皺,乾瘦的身子上套著一件灰撲撲的袍子,沒有紋飾,整個人看起來毫不起眼。
“來了?”老頭眼睛都不睜,聲音很平淡,沒有絲毫起伏。
趙孟啟沒有怠慢,很老實的行後輩之禮,“孟啟拜見林老。”
“恩?”老頭略微有些驚訝,緩緩打開眼皮,打量著趙孟啟,“你這娃子是有點不同,難怪官家要把我這老骨頭挖出來。”
“都怪孟啟,讓林老受累了。”
“倒也不笨,能想到官家的用意,人我給你帶來了,往後該怎麼使喚,你自己安排,不用問我也不用管我,就當我在你這借塊地方養老,順便說你知道,閻妃被官家禁足半年,好了,要做什麼你們自去吧,老漢許久沒說過這麼多話了,真是有點累人。”
說完,老頭又眯起了眼睛,靠在柱子上,像塊石雕。
“那孟啟就不打擾老人家了。”趙孟啟轉過身,輕緩著離開。
“啥都好,就是身子骨弱了些……”
輕風拂過柱子,吹散了這句喃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