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上頭這種事,如果缺乏心理支撐,那麼來得快,去得也快。
猶如一陣哆嗦過後,極度的宣泄之餘,很快便是百無聊賴。
趙孟啟推測到對方的手段後,自然有了相應的對策,撥弄人心這種事,對他來說,並不陌生,解決的辦法並不少。
激情終究會消退,血,熱過之後,也會慢慢變涼。
在鼓聲的操控下,百姓們的情緒漸漸沉澱了下來,開始恢複冷靜,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心中甚至有了忐忑。
對於四周的變化起伏,許多文武官員很是莫名,不知道它為什麼來,也不知道又為什麼要走。
人海恢複了平靜,鼓聲也悄然停了下來。
正在丁大全準備下一步動作之時,原本一直如木雕的謝方叔動了。
他所在的地方,本就是人們關注的核心區域,一有動靜,立刻引來了全場的目光。
隻見他踏著堅實的步伐,走到禦座正前方,立住了如青鬆般挺直的身軀,然後向趙昀深深一拜。
“罪臣謝方叔,向陛下請罪!”
清朗中帶著滄桑的話語,彈入群臣的耳中,激起層層詫異。
謝相這是在說什麼?請什麼罪?他不是已經辭相了麼?還不夠抵罪?
丁大全心裡一個咯噔,驚疑不定起來,這是乾嘛?
請什麼罪啊,趕緊發起收尾一擊,給忠王的棺材釘上最後一顆釘子!
趙昀眉頭深皺,他已經明白,今天就是個局,一個處心積慮設置好,針對忠王的死局,這裡麵絕對少不了勾連串通,謀劃布置,一如二月二那日的逼宮,而謝方叔就是上次的發起人,那今日,多半也是他了,他這是要圖窮匕見了麼?
壓抑著怒氣,趙昀從牙縫中吐出,“不知謝卿何罪!?”
“陛下,請給罪臣些許時間。”謝方叔緩緩直起了身子,然後微微側著身子環顧四周。
他的目光猶如實質,從一個個大臣的臉上掃過,最後望向了那外圍的百姓。
在他的臉上,浮現著自責,悔恨,最後化作無限的悲哀,“某入仕三十餘載,所求者,治國安民複華夏盛世也。”
“但某萬萬沒想到,在有生之年,居然看見我大宋臣民如此狂悖忤逆!”
“爾等聚眾示威於朝廷,逼淩脅迫於君父,這行為是什麼?是不忠不孝!是犯上作亂!”
“爾等是欺陛下仁慈,還是以為朝廷之劍不利?”
“儲君之興廢,可由天定,由陛下定,卻沒有讓臣下來定的道理,一月之前,某借著首相之位,蠱惑群臣,犯下過這樣的罪,但陛下寬宏,並未太過追究。”
“然爾等卻並無悔過之心,今日更是變本加厲,竟然煽動裹挾民意,行此逼宮之舉!如此臣不臣,民不民,國將不國!”
“念及這一切都源自於某,某深悔之!”
說到最後,謝方叔的身體變得佝僂起來,仿佛蒼老了幾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