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仁到達縣城時,水門已經落閘,幾個衙役領著一群民夫正忙碌著隔絕水道,城牆上也有許多人,正在用竹木搭建寮棚。
下了船,冒雨從南門入城,見到城門旁正在堆放土木磚石,城裡的氣氛有些緊張,家家戶戶都燃著燈火,整理收拾著糧食細軟之類,拆卸門板等木料製作簡易木筏,還有人在往一些兩三層的建築裡搬運物資……
來到縣衙,已經不見徐天一等犯人,囚籠也正在被拆成木料,門口駐守的也不再是衙役,而是披甲的禁衛。
經過查驗身份,劉修仁隻能帶兩個隨從入內,等走進燈火通明的公堂時,發現這裡布置得如軍中節堂一般,堂中擺滿了座椅,人還不少,有吳江縣的官吏,駐軍指揮使,還有住在縣城的士紳。
趙孟啟高居堂首,正說著,「既然水患難以避免,那與其坐等洪水肆虐,不如積極應對,孤希望大家能夠萬眾一心,各施所能,與孤同心同德一起帶領百姓度過這次災難,或許孤的許多措施,會造成諸位的損失,不過爾等眼光要放長遠一點,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百姓才是大家能安享富貴的基礎,而你們做出的貢獻,孤也會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將來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當然,如果某些人非要有私心異舉,也大可試試孤手中劍,利是不利!」
這一番利誘威逼,堂中人不管願意不願意,都紛紛附和。
其中孫德良喊得最是響亮,「我孫家唯殿下馬首是瞻,殿下指東,小民絕不往西,莫說損失些許田土錢糧,便是破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這孫子屬實臭不要臉,家產大都拿出來給兒子續命了,還能損失個屁啊!為了討好燕王,真的是人都不做了。
不少士紳都對孫德良腹誹不已,但表態之聲也是不甘人後,「殿下放心,大是大非鄙人還是明白的,隻要殿下有令,張家絕不含糊。」
「殿下真乃賢德仁厚,大災之時卻不惜置身險境,與我等小民百姓共患難同奮鬥,我等又怎敢私心相負。」
「是啊是啊,有殿下如此英明之主,將是大宋萬民之福,能得殿下指領,為抗災貢獻綿薄之力,實乃我等天大的榮幸。」
「為抗災,老夫義不容辭,不管是錢糧,還是人力什麼的,隻要我魯家有的,隻要抗災需要,統統都貢獻出來,絕不吝惜!」
這些地主老財如此踴躍,其實心中卻在滴血,這一遭水災過後,各家的財富必定都會大幅度縮水。
原本,最不擔心災難的就是這些士紳了,他們擁有足夠的積蓄可以輕鬆度過災難,甚至有些人還無比歡迎災難,因為他們可以借著災難大發一筆橫財。
眼下趙孟啟來了,才是他們真正的災難。
若是一般的官員敢要求他們為了大局犧牲自己的利益,絕對要遭到他們的集體反抗,不但難以施政,甚至得灰溜溜跑路。
但在趙孟啟這個儲君麵前,他們就顯得太渺小了,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本,加上今天的審案,也讓吳江人都意識到,燕王絕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主,他若是要殺人,那可是真下得了手。
在小命和錢財之間,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與其被逼著,還不如表現得主動一點,說不定還能博得未來皇帝的歡心,那將來的收益比什麼都香。
「很好,從現在起,吳江實行軍管,所有物資不得漲價,也不得惜售,必要時,將由官府統一分配,你們家中識字的子弟,全部到縣衙報道待命,還有壯勞力也要派遣出來,由官府統一指揮,……」
趙孟啟又發布了一大堆的命令,說得口乾舌燥,才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這時劉修仁才得空上前拜見,「殿下,不知傳召微臣有何吩咐。」
趙孟啟抬眼看了一下劉修仁,從案上
拿起一本小冊子丟了過去,「這是防汛章程,你立刻按上麵的要求,向平江府全境發布政令……距離開閘還有十八個時辰,你得抓緊了。」
劉修仁帶著一點迷糊,翻開冊子,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殿下,這如何使得!?若是開閘,平江府大部將化為澤國,並且漕運亦將斷絕……」
「停!孤現在沒時間和你解釋,你現在馬上回府衙,路上好好看完冊子的章程,大概就能明白了,總之,從現在起,孤的命令就是軍令,你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得執行,若是做不到,你現在開口,孤換能做到的人上!」
趙孟啟一揮手,語氣異常嚴厲。
劉修仁可不是什麼強項令,有敢於正麵對抗權勢的精神,看到燕王殺氣騰騰的樣子,頓感胳膊拗不過大腿,於是屈服道,「若殿下堅持,微臣不敢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