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堂神情一斂,反手一推,「臣愚鈍,不知殿下此話何意?不過殿下既然邀約臣等相見,想必是會讓臣等有個明白吧。」
趙孟啟雲淡風輕道,「嗬嗬,那是自然,今日一定會讓爾等明明白白。」
「眼下糧荒嚴重,百姓嗷嗷待哺,想來殿下見此情景也是心急如火,城中士紳也亟待與殿下開誠布公,共商解決之策,請殿下入內詳談。」謝堂向文廟大堂微一擺手。
「不急一時。」趙孟啟卻擺擺手,臉上依舊淡然,「孤可不是空手而來,前段時間,孤在太湖釣魚,意外得了些物件,想請大家一起鑒賞一下。」
謝堂不明所以,下意識轉頭和身後的呂文才等人碰了下眼,可顯然他身後這一大群士紳也不懂燕王想要乾什麼。
太湖裡的物件?
無非就是一些石頭,雖然太湖石一向為文人雅士所喜愛推崇,但這個時候有什麼用?
燕王總不能異想天開,要用這些石頭很咱們換糧食吧?
趙孟啟也不管他們,隨口下令屬下開始卸貨。
當軍士們不斷將籮筐抬下船,搬到文廟前廣場中央,並將裡麵的東西傾倒出來後,人群中不斷響起驚呼,並且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喧鬨。
「乖乖,好像都是金銀……」
「看起來都很舊的樣子,難道是湖中撈起來的?」
「這才一小會,就堆出一座小山了,看樣子,後麵還有不少,這總共得有多少啊?」新
「燕王這是什麼意思?打算直接砸錢,買下咱們的糧食?」
「嘁!按現在的糧價,咱手上的糧食,沒個幾萬萬貫,誰會願意賣!?」
豪強們竊竊私語,趙孟啟卻恍若未聞,坐在一張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謝堂初時還有些緊張,就怕卸下來的是糧食,可見到是金銀時,雖然也感到意外,不過心中倒是篤定起來。
即便是金山銀山又如何,今日燕王如果不當眾承諾永不經界,那就休想讓自己等人放出一粒糧食。
在幾千名軍士的努力下,花了足足大半個時辰,才將所有財物卸完。
偌大的文廟廣場上,一座真正的金山銀山拔地而起,出現在所有人眼前,饒是在場不少都是豪富之人,依然震撼不已。
趙孟啟站起身,漫步走到金銀山前,隨手撿起一枚金鋌,掂拋著玩耍。
「估計,大家都很好奇,這裡具體有多少錢財。」
趙孟啟一邊走,一邊向四周環視,「粗略統計,金四十萬兩有餘,銀七百餘萬兩,寶石玉器難以計數……」
「可能,和平江所有士紳的財富比起來,這不算什麼,不過呢,這也隻是當年被金人擄掠的一部分而已。」
他把金鋌隨手丟回「山」上,又隨手撿起一些首飾,手鐲、冠梳、釵簪、耳環、釧鐲、戒指、帔墜,琳琳種種,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變形,但一看就是民間所用。
「你們沒聽錯,這些錢財就是一百二十多年前,金兀術南侵江南時,大肆燒殺擄掠後的收獲,其中的一部分,若不是當年陳思恭率軍阻擊,這些便已經落入了異族口袋中。」
「孤相信,你們應該不會忘記,當年異族入侵時,姑蘇城、常熟城、吳江城等等一座又一座城池被夷為白地,一批又一批的士紳百姓身首異處,化作枯骨。」
「你們都很有錢,可若是失去保護,卻無異於小兒持重金行於鬨市,當異族鐵蹄踏來之時,卻隻能任人宰割,你們的所有錢財,都隻會成為異族的戰利品,你們,或者你們的子孫後代,隻能成為異族的刀下亡魂!」
「蒙古人有多凶殘,你們都應當有所聽聞吧,占下一城,便屠一城,路過一地,便搶一地,以此為樂事,孜孜不倦。」
「他們的初代酋首鐵木真說,人生最大之樂,即在勝敵、逐敵、奪其所有,見其最親之人以淚洗麵,乘其馬,納其美貌之妻女也。」
「若不是千千萬萬的將士守衛著大宋,你們這些人,還能花天酒地,歌舞升平!?」
「將士們的口中食,身上甲,手中刀,哪一樣不得靠稅賦來支撐,可你們這些士紳豪族們,本就富貴至極,卻還千方百計隱逃稅賦,轉嫁給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百姓。」
「真不知道你們都是怎麼想的,難道都是豬麼?拚命斂聚財富,是擔心蒙古人來的時候,搶到太少會不開心麼!?」
「其實,這些道理你們都懂,隻不過貪欲蒙蔽了你們的心眼,讓你們故意視而不見罷了。」
「今日孤與爾等說這些,也不指望有幾個人能明悟過來,隻是鄭重告知爾等,家國家國,國若是破了,你們的家也保不住!」
「孤現在是和你們講理,但倘若你們依然執迷不悟,那孤也不會讓你們有機會等到異族來搶,蒙古人的刀子硬,孤的刀子也不軟,真逼急了,與其讓異族搶去,那不如孤先來取!」
「你們是不是以為,孤做不到,以為孤沒錢糧就指使不動兵士!?嗬嗬,孤要是真狠起來,連自己都怕!孤或許隻需要一句話,現在就能讓全姑蘇城的百姓都成為我的士兵。」
「你們,想不想知道是那句話啊?」
這時,吳潛急忙跑出來,「殿下,慎言!」
「嗬嗬,吳公莫急,孤就是和他們開開玩笑。」
趙孟啟拍拍手,臉上浮起溫和的笑容,人畜無害,絲毫不見方才的匪氣。
隻是在場的官吏,無不是駭然不已,而許多士紳,更是臉色蒼白得猶如死人,身上的綾羅綢緞浸滿了冷汗,變得沉重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