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三百多名各地士紳有序走進大成殿中。
這些人有個共同點,就是絕大多數都是讀書人,所以都比較講究的先向孔聖像施禮,然後才拜見燕王殿下。
燕王怎麼偏偏約了這麼一個地方?
對著孔夫子的畫像,想到待會要和燕王談的事情,士紳們多少感覺有些不自在。
不過他們這些人能代表自己家族前來談事,自然也都是有些城府之人,表情管理還是做得很到位的,都顯得淡定坦然,有些人還向著平江士紳的人群中點頭示意,打著招呼。
士紳階層,彼此間少不了各種關係,即便在不同州縣,也多有沾親帶故,見麵致禮實屬平常,若不是場合不允許,怕是少不了一番寒暄。
大成殿其實不比臨安的崇政殿小多少,容納個五六百人是綽綽有餘的,可就算這樣,平江和嘉興的紳士也被擠到了一邊,使殿內很明顯就分成了一東一西兩撥人,中間隔著三四尺寬的過道,頗有些涇渭分明的味道。
眼下這情形,這麼多來自不同地方的士紳統一彙聚來此,顯然不是臨時起意,然而在事前,平江士紳卻沒有收到任何風聲,這讓他們不由犯起了嘀咕。
「奇來怪哉…這些人怎麼悄無聲息就到了姑蘇,他們到底來做什麼?」
「朱兄,方才向你點頭的應該是常州的安員外吧,我記得他和你還是兒女親家啊,有沒有和你透個氣啥的?」
「是安宰胥,我家老三媳婦就是他嫡女,前些日子我派人找他買糧和借錢來著,往來書信上,沒見他有半個字提過要來平江啊。」
「嗐,我們周家臨安那房的族叔也在對麵,平日間往來也挺勤的,這次卻絲毫消息都沒傳來,太不對勁了,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怕是來者不善啊。」
「按理來說,燕王搞經界他們同樣討不了好,他們不該和咱們是一邊的麼?怎麼看起來,他們似乎對燕王既恭敬又諂媚呢?」
「他們該不會,和燕王有什麼肮臟交易吧?」
「什麼交易?難不成,把咱們賣了?」
這嘈雜的議論聲,引得東邊的外地士紳都注意了過來,眼神裡影影綽綽的透露出憐憫與哀悼。
有些離得近也聽清了議論的內容,不過卻沒有絲毫辯解的念頭,同時還下意識的挪動身子想儘量遠離,似乎怕沾染了晦氣一般。
謝堂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內心急速下墜,沉入深淵中,仿佛有一股無形的絞索套在他脖子上,正在慢慢收緊,勒得他就要喘不上氣。
呂文才等骨乾人員圍在他身邊,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眼巴巴的看著他,祈望聽到一點指示,哪怕是安慰性的話也好。
這時,站在孔子畫像正下方的趙孟啟,見到邀請之人已經全部進來後,清了清嗓子。
意識到燕王將要講話,大殿中的所有人都自覺安靜下來,認真看向趙孟啟。
趙孟啟揖手一環,「諸位賢達,小王首先得感謝你們不辭風塵應邀前來,倒是小王準備不周,連個座椅,連杯茶水,都未能提供,實在委屈諸位了。」
隨即士紳們熱情回應起來,「殿下太過客氣了,殿下乃天潢貴胄,國之儲君,能召見我等小民,這可是我等的無尚榮光……」
「既然諸位都如此豁達,那咱們不浪費時間了,直入主題。」
趙孟啟笑著擺擺手,他身後的伍瓊等人,將一幅巨型地圖緩緩展開,掛在木架上,呈現在眾人眼前。
「這張圖,是太湖綜治司初步繪製出來的工程概述圖,雖然在後麵可能會有所改動,但不會相差太大。」
「你們可以看到,當整個工程落實下來後,對於太湖流域的環境將有極
大的改善,旱澇之災不敢說完全杜絕,不過危害肯定要小很多。」
「大家都知道,太湖四周本就是大宋最高產的地區,經過這麼一番徹底治理之後,說是聚寶盆也不為過,單單這裡出產的糧食就有望養活大半個天下的人。」
雖然大家都知道太湖流域準備進行大治理,但卻並沒有什麼確實的概念。
當整個工程以圖案的方式,生動形象的展現出來後,不管是不是懂水利的人,都不得不為之震撼。
「這…似乎一點都不亞於隋唐時開鑿大運河的規模啊!」
「真大手筆!要是果真落成,這裡便是天府之國!」
「假如真成了,那不止是功在當代,也將惠澤千秋萬代,隻是,這所需要的人力錢糧恐怕也將是龐大無比,如今咱們大宋拿得出來麼?而且,蒙古人虎視眈眈,在此時施行如此耗費國力的工程,真的合適麼?」
有人讚歎,也有人提出質疑。
麵對質疑,趙孟啟早有預見,並無絲毫惱怒之意,臉上依然微笑著,緩緩解釋道。
「整個工程確實耗費巨大,保守估計,完成主體大約需要五千萬貫,差不多就是朝廷一年的財政收入了,但大家應該都聽聞了,這太湖工程,小王已經向朝廷保證過,絕對不會動用國庫錢糧,由小王一力籌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