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上等可抵百首下等,其實也就是說,沒有質,想以量取勝基本不可能。
還好,還好……
追求文雅,真的是刻入宋人骨子裡了,便是販夫走卒,也能幾句吟唱詩詞。
而在場的客人,可以算是宋代的上層社會了,大多都有文學功底,且不論好壞,作詩填詞都是基本功。
於是,都開始琢磨起來,而且又不是正經考試,並不會有什麼嚴格的規矩,大家都顯得很輕鬆,便是相互商討也不打緊,也就當一玩樂。
半個時辰漸漸過去,其實已經有不少人填出了詞,隻是沒幾個人把詞送上去,多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
就在這時,周密似有所得,揮筆寫下一篇後,自己捧著走上舞台,來到吳文英案前,很是謙恭。
「夢窗先生,學生幸得拙作,懇請點評指教。」
吳文英溫和笑著,「公謹勿須妄自菲薄,以你之才,將來定是要超越老夫的,所以何來指教之語。老夫今日托大,厚著臉皮充當一回品鑒客,給出的評語也不過是一家之言,大家也莫要太過當真。」
周密正色施禮,「能得先生點評,學生夢寐以求,一字一句都將謹記於心,不敢或忘。」
吳文英微微點頭,不再糾纏這些虛禮,拿起紙箋認真品讀起來。
片刻之後,他臉上訝異之情越來越濃,看完一遍之後,又再從頭細看。
「好!好!好!」
吳文英擊案大讚,又目光炯炯看著周密,「以往,老夫便認定你有大才,此刻,卻發覺仍是低估了你,無須多久,大宋詞壇必有你一席之地!」
得到如此之高的讚揚,周密驚喜不已,但還是保持著謙遜,「先生謬讚,學生惶恐。」
「哈哈,謙虛是美德,但過謙則偽,年輕人更該有當仁不讓的勇
氣……這闋詞可是你新作詞牌?可有命名?」
「回先生,學生在幾年前偶有所感,便鬥膽嘗試,一直未能成品,方才觀唐行首驚鴻一舞,茅塞頓開方成,因此未有命名,若是先生不嫌棄,請賜一名。」
「容我想想……綠蓋舞風輕,你覺得如何?……哈哈,不用說,這詞自然是贈給唐行首了,好,這是真才子佳人。」
吳文英撚須,笑得很是暢快。
唐安安見他這般高度讚揚周密的詞作,而且還是贈給自己的,便沒有忍住走上前去。
「奴家失禮了,可否允奴家瞻仰大作?」
吳文英遞了過去,「本就是贈給你的,拿去,哈哈,老夫認為此作為上等佳作。」
唐安安接過細看,立刻大喜,激動起來,「周先生絕世大才,這詞更是為奴家量身定做一般,奴家既愧更喜,還請周先生賜下曲調,奴家已經等不及要將其呈現給大家鑒賞了。」
「呃……」周密撓撓頭,「時間尚足,或許稍後會有真正的佳作,唐行首還是莫要草率了。」
「奴家斷言,今日定是此作最佳了,無須考慮。」唐安安斬釘截鐵。..
她這麼做,其實對她很不利,其他人見她已經做了選擇,那多半就不會把詞贈給她了,畢竟沒獎賞了嘛。
不過她自己執意如此,周密也就隨她,當場寫了調譜給她。
唐安安也確實有兩把刷子,即便是一首新調新詞,也沒費多少時間就掌握了。
隨後,她走到一架瑤琴前,斂裾而坐,挺直著腰身,身姿儘顯婀娜,將台下熾烈的目光牢牢鎖死。
素手輕按弦麵,仿佛按在眾人心弦,抬眸望向遠方,盈盈一笑,引得人心馳神搖。
纖纖軟玉削春蔥,行雲拂過琴弦,琴聲潺潺流淌,台下之人如飲甘露,如沐春風。
朱唇輕啟,「玉立照新妝,翠蓋亭亭,淩波步秋綺。」
這歌聲,似蜻蜓點水,在眾人心湖激起陣陣漣漪。
「真色生香,明璫搖淡月,舞袖斜倚。
耿耿芳心,奈千縷、情思縈係。」
曲調輕柔婉轉,仿佛一根輕羽,在風中飄搖。
「恨開遲、不嫁東風,顰怨嬌蕊。
花底謾卜幽期,素手采珠房,粉豔初退。
雨濕鉛腮,碧雲深、暗聚軟綃清淚。
訪藕尋蓮,楚江遠、相思誰寄。
棹歌回,衣露滿身花氣。」
曲終,餘音嫋嫋,不絕於耳。
台下觀眾屏住呼吸,好似不小心誤入仙境,不敢驚了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