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搞這麼一大堆破馬車,窮奢極欲、靡費無度,還偏要堂而皇之的招搖過市,搞得人儘皆知,你僭越逾矩還很得意是吧,你臉呢?還有點廉恥心沒有?你實在令我太失望了,以後還怎麼放心把這萬裡江山交給你!?」
「我今天就把你這混賬東西打死在這,不然早晚要被你先氣死……」
這藤條一鞭一鞭抽下來,打在趙孟啟挺直的身板上,啪啪響個不停,特彆是被門洞這麼一回響,令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哆嗦。
趙孟啟身上穿著的錦袍破出一道道大口子,夾層裡麵的雪白絲綿爭先恐後的冒出來,然後隨著藤條的起落漫天飛舞,硬生生在這看不到天空的門洞中下起了雪。
就連常庚這個八尺高的鐵漢看了都不忍直視,其他人更是心有戚戚。
趙孟啟仰著頭,伸長著脖子,像隻大鵝一樣,嘶著嗓子哀嚎慘叫,眼睛卻定定看著老趙身後不遠處的林老頭,目光中滿是幽怨。
你不是打眼色說沒事麼?
怎麼老趙現在是真打啊,還越打越起勁……
難不成是你倆糟老頭子合起夥來弄我?
不是?那你趕緊來救我啊,怎麼還無動於衷的,你大爺的,現在是真的有點疼了……
趙孟啟死命用眼神給林老頭發私信,林老頭懂倒是懂了,臉上有些有訕訕,卻隻是攤攤手,眼神回信。
哎呀,這可不能怪我啊,誰知道你老爹突然就變卦了呢?
打都打到這了,你就再忍忍,忍過去就沒事了,放心,你老爹那身體,打不了太久……
趙孟啟都快氣哭了,卻也沒轍,想想也是,反正都挨揍了,少幾下多幾下沒太多差彆,咱就扛著吧,就是彆把老趙累
死了。
如果真要問問趙官家累不累,他自然是覺得有點累的,可這揍兒子是真的很過癮啊。
他以前有過三個兒子,可都還沒到能抗揍的年齡就夭折了,之前也不是沒打過趙孟啟,不過要麼就是懲戒性的打幾下手心,要麼就是怒火攻心一下子把人砸暈過去。
像這樣放開手腳,全心投入的揍兒子,那絕對是新娘子上花轎,人生頭一遭啊。
也虧得現在的趙孟啟抗揍,不然趙官家肯定這輩子都彆想有這個體驗了。
趙孟啟受著連綿不絕的抽打,不敢反抗不敢躲,隻能拿出吃奶的力氣死命慘叫,這聲音怕是傳到朝天門都還聽得見。
隨即,三個身影從馬車裡出來,聽出是趙孟啟的聲音後,慌忙跑過去。
「阿爹,彆打了!四哥都快被你打死了!」
「大伯你要打就打菫娘吧,彆再打四哥了……」
「官家,求您饒過燕王吧。」
趙葙撲到老爹身上,死死抱著他拿藤條的手,不讓他再揚起來。
趙菫則擋在哥哥身前,像護崽的老母雞一樣張開雙臂,小臉皺成一團,黃豆大的淚珠嘩啦啦的從眼眶中掉出來。
錢朵就用儘全力拽著趙孟啟向往後跑,「你是傻子麼!?小杖受大杖走都不知道麼?還愣著乾嘛,快跑啊!」
趙官家看著這三個丫頭的舉動,忍不住被逗笑了,隻是臉上才有笑意,又連忙板起臉。
「咳咳!」趙官家裝模作樣的丟掉藤條,「今日看在葙娘菫娘朵娘的麵子上,就暫且饒過你,再敢胡作非為,打死都是輕的!」
「謝謝阿爹……謝謝大伯……謝官家開恩……」
不明情況的三個丫頭忙不迭的道謝,那是真的以為趙官家剛才就是鐵了心要把趙孟啟打死的。
隻有趙孟啟感覺這事肯定是個大烏龍,就是一時還想不明白問題出在哪了,他哪裡想得到老趙雖然沒吃火藥,但酒喝得有一點點多……
如果知道的話,等他做了皇帝,一定會發布一條政令,拒絕家庭暴力,從戒酒做起!
可趙官家知道他有這個打算的話,那肯定是不會讚同的,因為他此刻神清氣爽,通體舒泰,怎麼可能令人拒絕揍兒子這種好事呢。
這靜下來後,趙孟啟感受到臉上幾道傷痕疼得火辣辣的,頓時委屈得很。
「父皇,其他罪狀兒臣也就認了,可這僭越之罪從何說起?那兩駕馬車明明是送給您和大娘娘的,兒臣在路上就讓人向百姓宣告了,難道沒人向你稟報?」
趙官家體內的酒精已經隨著激烈的育兒活動消散,此時也察覺自己之前的推測出了偏差。
不過呢,無論是從帝王的角度來說,還是從父親的角度來說,那肯定不能輕易認錯的,不然威信何在?
何況,他覺得揍了兒子一頓也不是什麼壞事。
於是他聽完趙孟啟的申訴,仍是板著臉,端起腔調,「若是送給我自然就不是僭越,可你如此張揚高調,就算告訴了一些百姓,可全天下的百姓就都信了麼?哼,再說,這條隻是你犯下過錯中很小一部分,難道不該懲戒你麼?」
這強詞奪理的也沒誰了……
趙孟啟有冤無處申,隻能苦著臉,「父皇教訓的是,兒臣罪有應得。」
「哼,打你也是為了你好。」趙官家一副嚴父的派頭,「那馬車既然送來了,也是你一片孝心,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葙娘,與為父前去瞧瞧,看看就這麼一駕馬車能玩出個什麼花來……」
隨即林老頭隨侍著父女倆走向早已戒備森嚴的禦街。
趙孟啟這才起身,望著倆老頭的背影,越發感覺蛋疼。
趙菫看著他渾身狼狽,臉上也有三四道紅印子,心裡便如刀絞一般,「四哥,你一定很疼吧,大伯下手也太狠了……我看到馬車上好像備了醫藥,我去給你拿……」
「誒,不用!」趙孟啟把妹妹拽回來,一臉輕鬆道,「我沒事,父皇一個老人家,他那點力氣也就是給我撓癢癢。」
「你騙人,剛才你明明叫得那麼慘,現在卻說不疼!」趙菫認為哥哥隻是在安慰自己。
趙孟啟卻笑道,「菫娘,哥哥教你一個道理,要是得了好處呢,就該悄悄地,若是吃了虧呢,就一定要大聲喊出來……」
趙菫聽完,一雙大眼睛裡滿是迷茫,錢朵眼中卻滿是鄙視,「嘁!我就該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人,真是一身心眼比蓮藕還多,虧我們幾個還巴巴來救你!」
「好啦,咱們也過去吧。」
趙孟啟直接把錢朵的話當成耳旁風,牽著趙菫的手,也往禦街上走。
被揍得這麼慘,要是不讓更多人看到,豈不是很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