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殿建築群中,離著閻妃原先寢閣不遠,改建出一處椒室。
漢時未央宮內有座椒房殿,乃皇後所居,之所以稱作「椒房」,是以花椒和在泥中塗牆,取其溫暖、芳香、多子的寓意。
這裡的椒室自然沒有未央宮那個龐大,隻是趙官家在閻妃懷孕後為其特製的暖房。
椒室采用空心夾牆,下有火道,於室外廊簷下的地爐處生火,使熱氣灌入火道夾牆內,以提升室內溫度,算是一種較為初始的暖氣。
效果還是不錯的,不過卻要耗費巨量的上等木炭,而且因為外牆也會散熱,其實浪費巨大,另外還需要許多人工保持著鼓風車的運作。
室內,頂上鋪滿了各種名貴的皮毛以作保溫層,大雁羽毛做成層層幔帳,地上是厚厚的毛毯,各個角落還燃著極品香料,淡雅的香氛充盈其間。
房中擺著一座極儘奢華的搖床,裡麵躺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子,正蹬腿擺手,咿咿呀呀地玩耍得正歡。
搖床周圍侍立著一群年紀不一的婦人,隨時為這個小娃娃提供各種伺候。
按著搖床邊往裡探看的婦人,衣著比較講究,三十歲不到,有種精明乾練的氣質。
這婦人姓苗,十二歲入宮,在閻妃身邊也服侍七八年了,算是心腹,還擔任了六尚之一的「尚功」,管著宮中錢帛度支財計等事項。
自從上次事發,閻妃的親信內侍盧允升等人被法辦之後,趙官家就不允許她身邊有掌事的宦官,以免她交通內外,殿中就剩下一些乾粗活的小黃門。
因此這苗尚功就成為了閻妃身邊最有權勢的人,也隻有她還能借用職司和宮外保持一點聯係。
苗尚功看著小娃娃活潑,忍不住誇讚,「娘子,咱們小郎君可真是健康壯實、精力充實得很呐,將來肯定福壽綿延、英明神武,成為咱大宋最了不起的官家!」
「咳!這話可不興亂說,傳出去彆人還以為本位有什麼非分之想呢?」
閻妃斜躺在暖床上,漫不經心地教訓了一句。
苗尚功聽了也不緊張,走到床邊坐下,「娘子何須這般謹小慎微,誰要是敢多嘴將咱殿中的話傳到外麵去,奴家自會讓她生不如死!」
說完,還特意掃了屋裡眾人一眼,一乾宮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閻妃懶洋洋的,仿佛無欲無求一般,「有你管著人,本位自然是信得過的,不過嘛,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眼下啊,本位也沒彆的想法,隻願鼇兒能平安長大……」
小皇子還沒正式取名,「鼇」是閻妃自己給他取的乳名。
苗尚功當然是清楚閻妃真實心思的,便輕聲說道,「娘子,雖說確實要等小郎君再大一些才好謀求大事,可總得儘早做些布置吧。」
「怎麼布置?本位被圈在這方寸裡,勢單力薄的,什麼也做不了……」
「娘子誒,那頭的聲勢可是越來越旺,由著他下去,哪裡還有郎君的餘地?以那人女乾詐狠戾的性子,咱們郎君恐怕想做個富貴閒人都難……」
「那你說能怎麼辦?」
「說來,那人也並不是真的那麼得人心,朝野上下還是有許多人看不慣他的,咱們要是連上這些人,不就大有助力了麼?」
「說是這麼說,可外朝那些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本位現在拿不出好處,他們哪裡會幫咱?」
閻妃皺著眉,雖然現在趙官家的確對她越來越寵愛,可同樣也防備得緊,外朝的事半點也不許她沾,沒法再像以前一樣替大臣謀官。
「娘子,其實也不用您做什麼,隻要豎起大旗,把那些人連接在一起就成。」
說著,苗尚功從懷裡掏出一個香囊,打開取出一封疊
好的信遞給閻妃,「這是張家給您的。」
「哪個張家?」閻妃一愣。
「循王家。」苗尚功輕語。
閻妃臉上浮出喜色,剛要拆信,就聽到外間有宮女隔著門稟報,「娘子,官家即將駕臨……」
「來便來唄。」閻妃不以為意,隻是小心將密信藏好,但後麵的話卻讓她大為驚愕。
「……同行的還有燕王殿下,及周國、豐國兩位公主,就快到殿外了……」
「他來做什麼!?」閻妃以己度人,慌亂不已,「他就這麼迫不及待要動手了麼!?苗葉,快帶鼇兒躲起來!」
「娘子,莫慌莫慌…」苗尚功按住閻妃亂舞的雙手,「有官家在,不會有事的,不然躲哪裡也沒用啊。」
閻妃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呃……是啊,官家在,官家在,可是,那小子來這肯定沒安好心!」
苗尚功還是理智的,「娘子放寬心,不管他有什麼壞心思,也不敢在官家麵前放肆……」
可她這話音未落,外間就傳來放肆的大喊,「七弟!七弟!快出來,哥哥來看你了,你要是不出來,我可就進來了……」
還在椒室門外的趙官家,見到趙孟啟不但突然搶在自己前麵進屋,而且還扯著嗓子鬼叫,不由大為惱怒,幾個跨步追進去,一腳踹了過去。
「孽障!你是想嚇死你弟弟麼!?」
趙孟啟揉著屁股,嘟囔起來,「老爹,您這嗓門比我還大呢……」
「我!都他娘的給你氣糊塗了……」趙官家捏著腦門,眼帶殺氣的看著趙孟啟,「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打在你身上不疼不癢,所以就肆無忌憚了?我打不動你,難道還不能讓彆人動手了!?」
「彆彆!老爹,我這不是思弟心切,急著見上一麵麼,一時情難自禁,不值得您動氣,不值得,您想啊,雖然又多了個兒子,可您這不是還沒抱上孫子麼?可千萬保重身體啊。」
這吊兒郎當的話讓趙官家是又想氣又想笑,不知道該拿這個無賴一般的兒子怎麼辦。
「咱們剛從外麵回來,這一身寒氣怎麼是小娃子經受得住的,先坐一會,再讓人把五郎抱出來。」
說完,趙官家自己率先坐下,宮人立刻將茶水送上,淺淺喝了一口潤了下嗓子,又斜眼看著趙孟啟。
「你弟弟明明行五,你瞎喊什麼七弟?」
按宋人習俗,其實應該喊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