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那文狀元更沒道理和這等凶神交往啊。”
“嘿,他可不止會剝皮,那個被開膛破肚的秦舉人也是他治好的,因此有人給他取了個諢號,辣手鬼醫,能令人生,能令人死,還能令人生不如死!”
“這麼說來,該不是他把文狀元的大人救活了吧!?”
“看樣子應該不差,嘖嘖,連劉神醫判定的絕症都能治,看來還是鬼醫更厲害一些。”
“哎喲,劉神醫一世英名豈不毀於一旦了?”
“那可真是晚節不保啊……”
劉一手此時還留在這裡,聽著旁人的議論,感受著各種奚落的目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隨著圍觀百姓來來往往交流了各種信息,他已經隱隱猜到了燕王的身份,起初還是很害怕的,誰讓他賭約裡竟然敢要燕王給他磕頭呢。
但慢慢他又覺得,自己不知者不為罪,大不了贏了以後不要賭注就是了,燕王總不能胡亂欺負一個德高望重的名醫吧。
醫術高超的人,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是受到普遍尊重的,便是皇帝也不會輕易處置一個有絕活的名醫,畢竟是人都可能生病,曹老板就是前車之鑒。
反而要是他判斷失誤,那就說明他是庸醫,名聲毀了,燕王要處置他也沒了顧忌。
因為對自己的醫術有著絕對的自信,所以劉一手決定等到最後結果,可現在百姓的言論卻讓他如坐針氈。
於是他失態地大吼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夫的診斷絕不會錯的,文父這病沒人救得了,老夫敢斷定,他最多還有三日可活,絕對不會超過三日!儲醫師,你說是不是!?”
儲醫師在臨安名氣也不小,其實不願陷入這樣的爛泥潭中,所以一臉猶豫,“這……”
劉一手抓住他的手,肅然道,“儲醫師,從醫之人,首重醫德,請你如實說出你的診斷!”
儲醫師無奈,隻好耷著臉開口,“從儲某的診斷來看,確實和劉前輩的一致,不過,天外有……”
“好了!其他不用說了!”劉一手打斷他後麵的話,對著人群喊道,“聽到了吧,大家都聽到了吧,我的診斷不會錯的!”
這麼一說,圍觀百姓又搖擺起來,覺得還是應該相信劉神醫,畢竟他成名數十年了,以前還沒出過錯。
就在這個時候,文天祥走出院子,向人群作揖,“家父染恙,能得諸位鄉鄰關心,在下心實感激,萬幸經過救治,家父已經去除了病根,隻是還需要靜養,還望諸位體諒,莫要喧嘩,這天色也晚了,大家且請歸家,改日在下再登門向諸位賢鄰致謝。”
“狀元郎客氣了,俺們這就走……”
“不愧是文曲星啊,說話就是中聽,散了吧散了吧。”
見百姓都要離開,劉一手卻急了,“等等!都等等……”
隨後他走到文天祥麵前,“狀元郎,非是老夫不近人情,但你怎能信口雌黃,虛言哄人呢?”
文天祥皺起眉頭,“劉醫師此言何意!?文某何時騙人了?”
劉一手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已經有些魔怔了,“這麼說吧,不是老夫要詛咒令尊,而是他的病本就無可救藥了,天命不可違,還請你認清事實,莫要在自欺欺人了,說什麼病根已除,這怎麼可能!?彆說他病入膏肓,就算還來得及救治,也至少需要七八日才能祛除病灶,這短短幾個時辰就做到,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文天祥看著眼前自以為是的老頭,心中著實來氣,可打不是罵不是,苦笑起來,“劉醫師,你救不了家父,文某也並無責怪之意,可你憑什麼就覺得自己做不到的事,彆人也做不到呢?”
“就憑我行醫數十載,從無失手!”劉一手倔得很,咬牙道,“事關老夫名節,絕不容半點含糊!今日,除非你把事實向大家坦白,否則老夫便誓不罷休!”
“可文某說的就是事實啊。”
文天祥有些麻,突然想起燕王說的一句話,越是見識淺薄的人,越是以為自己所知便是真理,也越是難以接受超出他理解的真相及異論。
果然,劉一手更加暴躁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文天祥當即冷下臉,“言儘於此,信不信由你,現在請你離開,不要打擾家父休息。”
“得不到結果,老夫絕對不走,便是打死也不走!”劉一手語氣鏗鏘,滿臉堅定。
“有什麼好爭的……”趙孟啟晃晃悠悠走出來,掃了一眼劉一手,搖搖頭,“活了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就一點都不通透呢,算了,既然不見棺材不落淚,那給你機會自己去看看病人吧…嗯,儲醫師也一起去吧。”
隨後,劉一手和儲醫師套上衛生袍,進了車廂,足足過了一刻多鐘後才下來。
被脫下袍子的劉一手雙眼茫然,嘴裡不停念叨著,“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儲醫師滿眼震驚,好像剛才見了鬼似的,聽到百姓的追問才回過神,驚歎道,“真的治好了,病根完全去除了!真是太神了,簡直的華佗複生,扁鵲再世……”
圍觀群眾聞言,一片轟然,伍瓊耿直等人趕忙製止,“大家彆吵,彆吵,都回家去吧,看熱鬨能看飽肚子?”
人群正要散去時,劉一手突然醒轉過來,朝著趙孟啟噗通一下跪倒,砰砰砰三個響頭,“不肖弟子劉誌達,拜見師父。”
一個白胡子老翁,向一個少年跪拜,還大喊師父……
這稀奇又詭異的情景,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趙孟啟也被劉一手這一手給整不會了,真的不知道該說他是頑愚還是機敏。
他猜到,大約劉一手是想借此避免自己追究報複,順帶還能攀上和自己的關係,或許,這老頭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這個退路。
可是,趙孟啟本來就沒打算把他怎麼樣啊,“起來吧,回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弟子遵命!”劉一手一本正經的,然後又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才起身離開,腳步似乎很是輕盈。
人群這下真的開始散去,趙孟啟等人也都回了院子。
儲醫師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後一拍腦門,“娘希匹,真是人老成精了!”
這個時候,城門早就關了,就算趙孟啟也不會輕易去開啟,因此把醫療馬車和相關人員留在文家,趙孟啟帶著侍衛離開。
等到了禦街後,趙孟啟才發覺,皇宮進不了,自己在城裡又沒府邸,好像,要流落街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