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霜凝,冰潔。
三五圓,二八缺。
玉作乾坤,銀為宮闕。
如鏡複如鉤,似環仍似玦。
蘭閨少婦添愁,榆塞征人怨彆。
漢家今夕影娥池,穆穆金波歌未闋。
為了滿足榮王炫兒的虛榮心,趙孟啟不得已又做文賊,偷了一首楊慎的一七令。
不算非常驚豔,卻也在水準之上,讓在座眾人稱讚不已。
其中宗正寺少卿留夢炎尤為熱切,「殿下高才壯采,言有儘而意無限,回環流轉,暢然不息,信手拈來卻渾然天成,令人聞之愛罷不休。」
這家夥,還真是個拍馬屁的高手。
隨即,太常丞謝昌元也感歎,「殿下之作璧坐璣馳,風格蘊意亦能隨心所欲,時而豪放如大江東去,時而婉約似小橋流水……」:
留夢炎是十二年前的狀元,謝昌元也是那一科的進士,都有著很不錯的才華,仕途也算順暢,屬於朝堂中的新生派,很有上升空間。
不過他們未來能不能真正進入權力中心,那就要看下一任皇帝的心意了。
有進取心的人自然得設法提前和皇位接班人打好關係。
可燕王如今很少在朝中露麵,又不愛宴飲交際,許多人上門去求見,也往往無功而返。
既然不容易接觸到燕王,那就采取迂回策略,從他的生父榮王身邊著手。
榮王胸無大誌,但也能猜到朝臣的意圖,也樂得為自己兒子網羅人心,反正他從來不談政事,隻談風花雪月,沒有犯忌的危險。
趙孟啟自然也是曉得這個情況的,也深知拉幫結派是政治的常態,因此也沒什麼抗拒反對。
對於像文天祥陸秀夫那樣有才有德的人,趙孟啟會設法收入夾袋之中,一般主動投靠過來的,也不會清高地置之不理,恰好可以通過榮王、錢家的人維持一個和諧關係。
留夢炎是怎麼樣一個人,趙孟啟心裡有數,卻不會表現出來,也沒有喊打喊殺的打算,所謂物儘其用、人儘其才,小人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就看用在哪,怎麼用了。
至於謝昌元,趙孟啟沒什麼印象,約略記得他後來也投降了元朝,或許是迫於時勢隨大流,但肯定骨頭不硬。
禮節性地和兩人說了幾句話,趙孟啟又和其他人寒暄了一會,正想找個借口離開,但看到浙西安撫司乾辦公事王應麟後,腦子裡突然蹦出個想法。
王應麟天性聰敏,九歲便通六經,十九歲舉進士,今年初還通過了十分難考的博學鴻詞科。
其博學多才,涉獵經史百家、天文地理,熟悉掌故製度,長於考證,是個頂級的優秀學者。
這不就是編撰新式教材的絕佳人選麼?
讓他做個普通的行政官員,那不是浪費人才麼……
趙孟啟想著把他「拐騙」到正途上來,於是便說道,「端午時,我一時興起作了首三言,感覺挺有意思的。」
「三言詩?漢時最為興盛,近來卻少有人用,皆因這種格體不易出彩,不過以殿下之才,定是佳作。」王應麟被勾起了興趣。
趙孟啟笑笑,「佳作不敢當,就是換換口味,且聽我念來。」
「天中屆,午節戾。雨不雨,霽不霽。扇涼颸,消暑氣。江之永,水無際。
橋橫霓,樹如薺。玉窪菖,錦林荔。競龍舟,蕩犀枻。殷雷鼓,浮雲吹。
汨齊出,瀺灂揭。靄乃倡,於蔿繼。幖爭奪,纛相掣。楚曼姬,巴妠妓。
影照釵,沫濺袂。山凝紫,日映未。鱗霞穿,蟾鉤綴。樂無荒,倦而憩。
榜【表情】艛,汎容裔。
矍鑠翁,尚兒戲。效琦玕,【表情】浪係。」
王應麟一邊聽一邊隨著詩句的韻律點著頭,聽完忍不住讚道,「這首詩,朗朗上口,返璞歸真,令人仿佛重回端午河畔,耳邊響起了龍舟上鑼鼓與號子聲,眼中浮現出五色龍舟追風逐電奮力爭競之景。」
見王應麟「上鉤」,趙孟啟開始提線,「王乾辦過獎了,其他倒不算什麼,不過我是覺得三言格體不止順口,而且短小精悍,通俗易記。」
「確實如此。」王應麟點頭稱是。
趙孟啟繼續道,「我有個想法,是否可以用三言體,仿千字文那般,編寫一篇啟蒙讀物,王乾辦覺得如何?」
「三言千字文?」王應麟詫異,心中似乎有所觸動。
「嗯,比如,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以此為開頭,將華夏數千年以來的文學曆史、天文地理、人倫義理、忠孝節義等等,都融合進去,讓讀者通過此一文,便能對華夏千古之事有個基本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