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還有些擔心的,畢竟東衛這支新軍太過稚嫩,但從目前的表現來看,還是比較可靠的,難怪燕王信心滿滿。
兩支部隊先後出發完畢,大營中卻並沒有產生太多變化,大家依舊該乾什麼乾什麼,並沒有好奇,也沒有緊張。
隨後,陳韡在趙孟啟的邀請下,留在營中吃午飯,算是親自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吃好點」。
吃完飯又休息了片刻,正準備回城,又受到了泉州發來的捷報,以及謝方叔的親筆信。
捷報上說,半個月前有數千流賊出現在泉州城外,見泉州城池高深防守堅固,也沒嘗試攻打就退走了,但也沒有退遠,而是試圖劫掠城外的市鎮。
泉州是座海貿城市,還有港口、倉房、商鋪、船廠、工坊、番商居住區等等許多地方是不在城牆保護中的,但這些地方若是遭到破壞,肯定會嚴重影響泉州的經濟。
因此謝方叔在城中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還派出了五百左翼軍,配合水軍,對流賊進行了驅趕。
流賊雖然人多,但見到官兵還是不敢硬碰,便四散逃開,官兵遵照謝方叔的命令,隻追了七八裡便慢慢撤回城中。
畢竟四方混亂,而兵力又有限的情況下,謝方叔擔心被調虎離山,使泉州城防守空虛,讓反賊有機可乘。
雖然被驅趕以後,流賊不再太過靠近泉州城,隻在離得稍微遠一點的鄉村集鎮掃蕩,但依然對城外繁華區形成了威脅。
於是一眾番商和泉州本地大商人向謝方叔申請自組民團,以保衛自己的貨物和財產。
謝方叔經過考慮,立下民團不得進城的規定後,答應了這個請求。
這個年頭出海做生意可是危險得很,風暴之類的天災不說,還常常會遇到海盜,因此海船上基本都配有武裝力量,而官府對此也是默認的,隻要武裝人員不上岸,也就當看不見。
當謝方叔的允可下達後,隻短短一天,一個擁有三千兵力的民團就集結起來了,而且武器相當精良,刀槍弓弩樣樣俱全,甚至還從船上拆下了扭力弩炮,小型石砲等「重武器」。
謝方叔見此,心中隱隱不安卻也隻能聽之任之,隻是將城防盯得更緊,期待能堅持到燕王援軍到達。
正在他身
心緊張時,海商們又派出代表找到他,說如果可以給予降低一定稅賦做獎勵的話,願意讓民團主動去剿除附近的流賊。
這事對泉州有利,謝方叔自然沒有道理拒絕,隻希望民團能把流賊趕得更遠一點。
於是民團出動,很快就在羅裳山附近找上了一股千餘人的流賊,並展現出強悍的戰鬥力,一個照麵就打得流賊哭爹喊娘,逃竄著去找其他流賊彙合。
隨後民團攆著流賊一路追殺,隨著流賊越聚越多,民團的人反而越發興奮,因為那些大財主們開出了一個腦袋十貫錢的賞格。
一直追殺了兩天,等過了同安縣城,他們才帶著一車又一車的腦袋滿載而歸。
謝方叔派人去清點了首級,一共有四千多顆,不禁大喜過望,還認為民團的存在能使泉州城更加安穩,於是呈請燕王能夠給予嘉獎表彰,以讓海商們更加儘心竭力。
看完捷報和信件後,趙孟啟並沒感覺高興,反而鎖起了眉頭,「學士,您對這事怎麼看?」
陳韡臉色也不怎麼好看,「殺戮有些過了,這樣的流賊其實很容易逼降的,哎…他們大多數原本隻是普通百姓而已。」
趙孟啟也確實對這一點很不爽,但已經發生了,隻能後麵再追究,現在有更重要的地方值得關注。
「學士,我說的是民團!」
陳韡立刻反應過來,「細細一想,這裡確實透著一點詭異,正常來說,商人逐利,保護自己的財產還能理解,但怎麼會自掏腰包主動剿賊呢?」
「嗬嗬,現在泉州市舶司一年都收不到五萬貫稅,就算都減免了,也抵不過商人們這次的開銷。」趙孟啟撇撇嘴。
市舶司收稅的方式一般是抽解與和買,簡單來說就是一艘海船到岸後,一般要拿出十分之一的貨物充當稅收,另外根據商品不同種類,按一定比例賣給市舶司。
但是,這個市舶稅隻對外來的貨物收取,販往海外的卻不管,也就是隻收進口稅,沒有出口稅。
後世往往是為了保持本國出口商品的市場競爭力才不收出口稅,而大宋的商品在國外其實並沒有什麼競爭對手,其實是可以收的。
目前的情況是因為宋朝財政緊張,提高了市舶稅,導致海商降低了販貨前來的意願,即便來了也會設法逃避征稅,這少不了勾結當地官紳。
相對來說,他們也更願意把大宋的貨物拉出去賣,這對民間生產商是有利的,主要還是控製著貨源的當地豪強,不過官府卻得不到什麼收益。
如今大食地區也處於蒙古人的侵略中,因而番商大多寧願留在大宋,不再回戰亂地帶,但他們總還是要做生意,於是往高麗倭國及中國北方就成了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然而趙孟啟搞了個東海公司,壟斷了與倭國的貿易,並且還派出水師遊弋在東海黃海緝拿走私,無形中就擋了許多人的財路。
趙孟啟心裡也明白這點,「按理說,泉州的海商大約也是反對我的……」
「而且,他們更害怕殿下改變泉州的海貿格局,如此一來,他們組建民團的用意,就很值得探究了。」
陳韡眯起眼,繼續說道,「謝相若是失了防備,恐怕大事不妙。」